以,当宇智波富岳以孩子的问题拜访家族长老时,大家都表现得非常慈祥。几个长老纷纷说了许多年轻一代族人子弟小时候的糗事笑话,如果族长有心的话,大可以编一个“我是熊孩子之宇智波版合集”,然而,等到大家发现族长一脸高深莫测其实就是跑来炫耀自己又有一个儿子时,顿时一头黑线的把人赶了出去。
族长的策略是这样的。
首先是好久不见您最近如何——等到别人客气客气问他如何,族长大人迅速扔掉节操,高兴的谈论起那个在医院里检查出来的即将在九月末来到这个世界的儿子——其次在别人几次三番试探性的了解你丫还有别的重要事情没有的空档里说几句高深莫测无人了解的话——最后被驴了的大家继续耐心跟族长瞎扯如何养儿子和取名字。
“唉,我怎么会那么蠢,以为富岳哥是什么高深莫测的男人呢!”宇智波一树苦着脸跟难得休假回警卫部队的宇智波止水抱怨,身为同样曾经在如今两位boss手下一段时间的难友的止水,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个男人……是那么幼稚的人么?
警务部队的大楼里,五月份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亮了走廊,宇智波一树抱着从三番队上来的这段时间的巡逻任务报告表,止水跟在他身后,局促不安的走了进去。
火影大人的生活起居很有规律。
通常情况下,一个星期中有一天止水会执行守卫待命任务。也就是躲在看不见的暗处守护火影大人的安全,顺便等待火影大人下令传召,有时候止水会送个文件或是请某位忍者去火影办公室,有时候也会被火影大人叫下来,笑眯眯的问一些莫名的问题。
火影大人脾气很好。
火影大人很顾家,但偶尔会提前下班跟朋友喝酒,还嘱咐他们不许说出去。
火影大人称赞了他的瞬身术,问他要不要学飞雷神。
火影大人的妻子怀孕了,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虑,总的来说,高兴要多一点。
火影大人决定戒烟戒酒,直到他们提醒,才想起来自己不抽烟。
止水说着说着,突然就发现说的有些多了,连忙抬头看族长大人的表情。
族长大人的表情十分高深莫测,过了好一会儿,幽幽道:“止水……你还记得给你起名字的……”
宇智波止水落荒而逃。
几年后,村子里雨后春笋般多了一大批小萝卜头,在街上横行无忌跑来跑去,嬉笑打闹十分热闹。再过了十来年,木叶又多了一批保护村子的下忍,战后复苏的那几年里,木叶也好,其他村子也好,生育率乘了火箭嗖嗖嗖往上升。
富岳终于为五个月大的儿子取了一个富含深意的名字。
虽说在这之前,很多人都捏了把汗。看他那一脸“我当爹我自豪”的蠢样,估计不会给这个孩子起什么英俊的名字了,要知道很多人都觉得他家长子的名字就怪怪的,忍者嘛,彰显个性也没什么,但是这个智商降到负一百八的族长要怎么样对他抱有期待嘛!
那天晚上,繁星点点,一家人坐在走廊里赏月吃西瓜。
用井水浸过西瓜是从村子东面有水井的地方抱着瞬身回来的。富岳一边把西瓜切好,一边嘱咐鼬记得别吃太多也别让妈妈吃太多,顺便做了份红豆哈密瓜沙冰,酸奶水果沙拉,洗干净的小番茄一碟。
“千岁这个名字怎么样?”蠢爸爸故作无事的提起。
月光洒落一地银辉,美琴迟疑了一下,没说话,然而富岳还是看出来,那一瞬间她的脸色恍惚了一下,依稀有些苍白。
“很好的名字。”她笑了笑。
宇智波千岁——这个名字的意义就如同它表面所显示的那样。父母在名字里会寄托着期望和爱,那么这个名字唯一的期望就是活得够长。长命百岁,长命千岁,多么傻气又简单的愿望。
勺子挖了满满一勺的沙冰,鼬瞥见了父亲傻兮兮的笑容,实在不想打击他此刻的好心情,于是稍微抱歉的看了看妈妈的肚子……就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不管是叫宇智波千岁还是宇智波万岁还是宇智波佐助,那是他的弟弟。上个礼拜跟着妈妈去医院里在仪器面前看到那一团小小模糊的黑影,鼬的世界观被刷新了,回家之后立刻和父亲投入了“婴幼儿护理”的全新研究事业。
小弟弟当天晚上就隔着妈妈的肚子跟他打了个招呼。
鼬吓呆了。
踢着肚子表示抗议的弟弟很快从模糊的印象清晰起来,从怀孕初期就反应强烈的美琴则终于可以告别了剧烈的孕吐,进入相对安稳的时期,她想,等这个孩子生下来,该不会她是唯一一个还保持理智的人了吧?
是个男孩,很健康,隔着仪器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喜欢跟哥哥打招呼,那天晚上鼬趴在妈妈身边说话,弟弟就很活泼的踹了一脚跟他打招呼。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调皮又活泼的回应,让鼬有一种近乎受宠若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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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向富岳描述的时候,几乎跟父亲说了自从学说话以后最多的一次,多的连睡着之前,还在忍不住想跟父亲说说关于小弟弟的那一脚是多么的让人……奇妙又难以承受。
“我会照顾他的,”鼬想了想,补充一句:“就像止水照顾我一样。”
富岳顿时心酸起来:“难道爸爸没照顾你么?”
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孩子的脸色很严肃,过了好一会儿才撇过头去:“爸爸有很多事情要忙啊,经常不在家,千岁会寂寞的。”
被打击的不行的父亲灰溜溜回去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
富岳掀开被子,微微侧过脸,美琴还没有睡着,微微睁着眼睛望着他,忍耐的苍白了脸,嘴唇微微张了张,富岳紧张的坐起来,扭头道:“腿抽筋了?”
美琴慢慢点了点头。
富岳习惯性的坐过去一点,掀开她的被子,弯下腰揉着光洁的小腿,美琴稍微吃力的移开目光,低声道:“那个名字……”
“你不喜欢么?”他一边揉,一边说道。
美琴模糊的笑了一声,小腿微微瑟缩了一下,她撑着半坐起来,头发披散在白色的中衣上,小声说道:“你忘了么……我们已经约好了,这个孩子的名字。”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因为怀孕所带来的重担,脸色也变得苍白憔悴,下唇咬紧了,深深的齿痕印下来。富岳没法说话,猛然间身体紧绷,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低下头去,鲜血顺着手腕滴落下来。
剧烈的疼痛爆发,衣衫染透了鲜红,一滴滴的顺着苦无流淌而下,美琴扬起苍白无色的脸庞,一抹讥讽的笑意猛然间出现在唇边:“你……究竟是谁?”
富岳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眼睛变得猩红,一瞬间就完成了变化。
这个术,从来没有人破解过。
所以……
这是第一次,他对于凭借自身的力量破解了术的女人,二度使用这个术。
这也是第一次,他了解到——
只要凭借自身的力量破解了这个术,那么,这个术再也无法发挥功效。
美琴神色苍白,眼神却清醒而执拗,如同深埋在冰层下熊熊燃烧的火,艳丽而冰冷。苦无在内脏中缓缓转动,抽了出来,鲜血喷涌而出。
黑暗的房间里,浓烈的血腥味漫溢开来。
蜷卧在地上抽搐的男人发出模糊而轻微的呻/吟,旋即紧紧咬住唇,咬住呼救和反击的冲动,濒死的视线孤绝的投向门边。美琴喘了口气,唇边的笑容微弱的扭曲起来,真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得手了,她稍微倾身捡起沾染了鲜血的苦无,抵住男人的心脏。
“我想起来了……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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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在心脏的苦无,僵硬地停住了。
白色里衣被尖锐的锋芒划破,露出从心脏附近凸起的淡色伤疤。历经了五年时光依然没有消失,鲜明的留在身体上——毫无疑问,那是属于宇智波富岳、她的丈夫的身体。
记忆不断奔涌而来,美琴微微怔忡着垂下视线,黏着冷汗的身体在黑暗中如同泛着某种奇异的光辉,因为剧痛微微痉挛抽搐,他紧紧捂住伤口,眼睛暗淡茫然的看着纸门边。皮肉枯焦的难闻气息顺着伤口的白烟混合血腥味,涌满了整个房间。
她收回了苦无,慢慢靠过去,无数画面飞快闪过脑海。她沉默温柔的缓缓抚摸着伤痕,用手指慢慢描绘伤疤的形状。那是一个男人最后留下的痕迹,在那之后,一切都只是把错误延续着,延续着,无望而荒谬。
该结束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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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的闭上眼睛。从身后穿透了这具身体的伤口,靠近心脏的伤口,当初能够活过来的丈夫,一度被许多人说是奇迹一样的恢复——连她都深深相信着,丈夫一定是为了回到身边,才奇迹般从三途川归来。
那只是自欺欺人。
他死了。
宇智波富岳已经死了。灵魂死亡之后,身体却被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使用,就算名字相同,笔迹相同,性格脾气爱好都模仿得一模一样,连这个世界都认可……但他终究不是那个人,永远不是,永永远远,也比不上他。
美琴颤抖的捂住脸庞,说不出的嘲讽涌上嘴角,她在黑暗中,隐约听到一声叹息。
——就叫佐助吧,宇智波佐助。
——鼬?你希望他叫鼬么?这个名字……也很好,好吧,那我们的长子就叫宇智波鼬,下一次再……咳咳,总之,佐助这个名字留在下次用。
——约定了,等鼬出生后,我一定会从战场上回来的……我、我一定会打败敌人回来的!
纷至沓来的回忆充满了咸涩和绝望的味道,就如同泪水流过苍白的脸颊,一滴滴的落在血色浸透的裙裾上。
无论如何,不能让鼬知道这一切,美琴怔忡着垂下手,气若游丝,脸色惨淡。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撑着身体艰难的跪坐起来,抓住苦无的手指缓缓松开,脸色惨白:“止血么?你以为,我会允许你活下去?”
男人默不吭声的松开捂着伤口的手指,伤口的边缘被灼烧的发黑,流血已经止住了。美琴的眉头飞快的跳了一下,冰冷的视线落在伤口上,看着他费力而狼狈地慢慢坐了起来。
“我死了,宇智波陪葬。”男人暗淡的眼睛没有半分神采,声音嘶哑干枯,恍若抽掉了全部生机。他没有呼救,没有动手,就算是背后刺穿要害,一瞬间还是来得及反击,只是,忍术失效的那一瞬间,这一切都已经无法解决了。
这不是梦境,是谎言。以前的梦境破裂了,他又编制了谎言,蒙蔽了真相,如今连谎言也被轻易撕裂,没有任何手段足够弥补起着维持一生一世的谎言和欺骗。那些赤/裸裸的伤害和卑劣,轻而易举的横陈于彼此之间,让他无力辩驳。
那是毫无疑问的……卑劣,和罪孽。
一切坏掉的那么容易。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得意洋洋的夸耀着孩子的名字。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期待的想着这个孩子会不会喜欢这个名字。
半个小时前,他还在鼬的房间里,听他说这个孩子多么活泼顽皮。
“我死了……鼬……也会死。是我对不起你,我会自杀,但是……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解决那件事。”他疲惫不堪的笑了:“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年就够了。”
“故意告诉我那些,就是为了这个时候么?”美琴慢慢道蓦然,他故意把那件事情告诉她,连先代族长的遗言也搬出来,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吧。
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那些话恐怕是真的……
为了笼络他,镜大人才会说出那种话吧——再生下一个孩子,那么这个男人就会死心塌地的保护宇智波,为了给孩子更好的未来,一定会对这个家族付出一切心血去保护和振兴。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你还活着,这个孩子就会死——” 美琴沉下脸,没有说下去,垂在身侧的手指摸索着苦无,慢慢对准隆起的小腹,尖锐的锋芒闪烁暗红,滴落在裙裾之上。
男人疲惫的靠在纸门上,身影笼在一团凄冷的黑暗之中。
曾经失去一个孩子,这是他最大的弱点。无法挽救那个孩子的悲痛,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希望再来一次。而利用这一点,则是她最大的筹码。卑鄙么?比起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连万分之一的卑劣都比不上。
“解决那件事后,用殉职的方式消失。尸体必须被同行的族人回收,这三点完成之后,我才会允许这个孩子降生——对你来说,这样的条件足够优厚了吧?”
男人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她。
没有失去理智,没有疯狂,没有痛恨着他的卑劣,没有控诉没有哭泣没有不顾一切的厮打。这个女人不仅在察觉了异样时冷静的利用细节重创他,却不伤及性命,并且衡量了所有得失和取舍,冷静的和他谈条件。
这样……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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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以前的那个女人,轻而易举的就为了可笑的利用打掉了孩子。连挽回的时机都没有,这个女人至少在冷静这一点上,让他松了口气。
男人面无表情移开视线,不再盯着那枚苦无对准的微微隆起的小腹,慢慢恢复了清醒冷静的头脑迅速计算,浸满了鲜血的手不自觉的缩在身后。
“……最少还要一年。”
“太长了。”她冷冷道:“我没办法看着你活那么久。”
“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半年。”
“这个孩子生下了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吧?到时候,你大可以杀了我。”
“至少,让我看到这个孩子——”
“三个月。”
“……好。”
稍微顿了顿,男人浑身冷汗的忍着伤口的痛苦,扶着门慢慢站起来。美琴不再说话,深深吸了口气,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的动弹着,她这才发现,冷汗湿透了衣衫,手心里冰冷痛楚。
“我犯的错,我赔命。”直到此刻,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眼神黯淡,声音里冷得浸了冰:“这个孩子我没有见过,没有抱过,没有起名,没有陪过他一天——等他长大了,只会记住原本的宇智波富岳,他……不是我的儿子。”
“我知道——”美琴下意识的捂住小腹,尖锐的提高声音:“他和鼬都不是你的!他们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富岳的孩子!”
“鼬是我的儿子!”男人神色蓦然凶狠:“不管你怎么否认……那个男人也一样吧,没抱过他,没陪过他,没见过他!等我死了,劝你还是把尸体烧掉更好。”
走廊里传来拉门的声音。
他们同时惊醒,安静下来,脚步声在走廊里缓缓靠近。榻榻米上干涸的暗红色淤积着暗暗烁烁的微光,鼬揉着眼睛:“爸爸?”
男人没有说话的侧过脸去。
美琴突然低下头,深深攥着的手指,痉挛似的颤抖着。
……他们都哭了。
这天夜里,外面吹了几阵暮春阑珊的暖风,施施然就下起了雨。
绵长温柔的呼吸轻柔得像是一场美丽的梦境,波风皆人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玖辛奈睡得很沉,红色的头发披在她的肩膀上。他小心翼翼把薄被掖好,坐在床边凝视着她漂亮的脸颊,温柔的笑了。
夜雨稀薄了前一阵的暑热,接下来天气也会很舒服吧。然而,此时此刻的不安又是怎么回事,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如果说是直觉,一定又会被玖辛奈嘲笑说是女孩子一样吧,波风皆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卧室的门被掩上了。
玖辛奈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卷着被子,脑袋埋在被子里,渐渐喘不过气来。
“皆人……皆人?”
胡乱摸索着身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抓到丈夫的胳膊,玖辛奈迷迷糊糊的抬起脑袋,眯成缝的眼睛慢慢睁开了。熟悉了卧室里的漆黑,她困难的翻身把自己从被子的纠缠里解放出来,揉着眼睛往外走。
厨房里亮着灯。
“皆人?”玖辛奈睡意浓浓的喃喃:“怎么还不睡……做恶梦了么?”
波风皆人微微怔忡,眉头紧锁,白皙的脸颊上黯然笼着朦胧的情绪。玖辛奈见他端着杯子像是发愣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也提了起来,声音不知不觉高了:“皆人!”
“哎?!玖辛奈,你怎么醒了?”
你到现在才发现我么,玖辛奈瞪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抢过杯子,波风皆人连忙抢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