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拒绝,于是二姨太太便听着苏大小姐清脆的声音朗朗读来一段什么“民政厅长,妇女各界纷纷谴责女子束胸比缠足更恶,提案女子束胸一律罚款五十金”的时文。
二姨太太暗叫不好,正要打岔过去,还没张嘴便听苏锦瑞佯装天真的嗓音问自己:“二妈,这可怎么是好?政府要咱们女子不束胸,大方天然才好,可我刚刚听你却讲含胸顺眉才是女子之美。哎呀,我一个女孩人家到底听哪个好呀?”
她再接再厉道:“不如这样吧,我姑且听你的,不过麻烦你要给定我五十块防身,万一被抓到,我也好自己给罚金。”
二姨太太的笑登时僵在脸上,苏锦瑞放下报纸还不过瘾,又加来一句:“哎,这也怪不得姨太太,你都是旧时代过来的人,哪里懂这些呢。”
“旧时代”三个字气得二姨太太心肝肺同时烧起来,她是不明白何为新,何为旧,可却听出了老古板、不合时宜的意思。
可她怎么就不合时宜了?想当初她做闺阁女子时,描花裁衣,首饰绣鞋,哪一样出去不是人人称道,姐妹们竞相模仿?进了苏家门后,她何曾在吃穿上落人一步?英吉利的洋布、法兰西的钟表、缅甸的翡翠、锡兰的宝石,她比省城哪家正头太太少过一样?
怎么莫名其妙的,她反倒成“旧时代”过来的人了?
二姨太这口气憋了几日寻不到口发泄,到第三日,赶巧她的女儿,苏锦瑞的异母妹妹苏锦香唤阿秀女上莲香楼买新鲜出炉的核桃酥,一嗓子喊彻了二层楼。偏偏阿秀女忙着熨苏锦瑞的裙子,抽不出身,苏锦香也不恼,转身自己换了衣裳,借买点心的由头寻小姐妹上街耍。
她跑来管二姨太要点心钱,没想到正正撞枪口上。二姨太一听便开始尖声抱怨,从阿秀女数落到苏锦香,从自己艰辛的过往哭诉到自己进苏家门几十年有多不易,一个个白眼狼吃碗面反碗底;又哭自己好心好意招阿秀女做工给她碗饭吃,岂料她忘恩负义,攀上金枝就不把她放眼底,连帮二小姐买个核桃酥都敢推三阻四;再骂女儿什么不好学,偏要学现下的女学生赶时髦,吃个点心都要出街,好好的女儿家动不动便抛头露面,一个个全让洋学堂教坏了规矩。
二姨太训人声音也不高,可哭得很讲究,颇有回旋往返,婉转吟哦的韵味,将那点委屈演绎得凄凄楚楚,袅袅如烟。她还专挑苏锦瑞闺房楼下哭,让来往的人都晓得大小姐又难为庶母,真个骄纵。苏锦瑞透过窗子听个清清楚楚,她冷冷一笑,暗骂一句,转头下了楼,穿过狭隘的青云巷,走入后花园小别墅。
小别墅是苏老太爷独居的地方,精致的二层小楼,请洋人建筑师画的图纸,从南洋聘请的工匠,整个苏宅到了这里才是真时髦,也只有这里才配了手摇电话。祖父不在,苏锦瑞径自拿起话筒,一个个摇过去,一口气邀了五位女中的同学来家做客。这五人皆为省城富户人家的女儿,有两个家里与苏家不乏生意往来,女孩儿们好巧在一处读上洋学堂,家境相当,又是最易结交小姐妹情谊的年纪,平日里玩得来就数她们几个。
第二日,五个小姐妹便齐齐登门,个个打扮与苏锦瑞如出一辙。这如出一辙之中却又各有千秋,端看你眼睛毒不毒,能不能看得出。二姨太太是个眼毒的,一下就看出了,这五个少女脚下蹬的皮鞋、衣领上别的胸针、手腕上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