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白龙鱼服之时险遭不测,圣人龙颜大怒,除了杖杀一批内侍、宫娥,还责令陈玄礼和高力士尽快查明骚乱起因。
龙武禁军、金吾卫暗中查探,影影绰绰发觉如意居东主王元宝牵涉其间。只是线索早已被人斩断,无法顺藤摸瓜找到切实证据。
陈玄礼为保护东宫,更为掩饰自己,将骚乱归结为意外。他本担心伎俩被内侍省识破,好在那时高力士一心维护太子,只是约陈玄礼小酌时旁敲侧击一番,便将此事揭过。
有了除夕驱傩的教训,陈玄礼与太子合作时也多了个心眼,尤其在与圣人相关的事宜上愈发谨慎,但他并未放弃太子。西征石国时,北庭王正见力压李相心腹高仙芝大放异彩,东宫因此声望日隆;圣人却沉溺妙音美色,将政事悉数委于李相,不复当年雄心壮志。
陈玄礼权衡过后,自认为李亨储位已稳,皇子之中无人能取而代之。庆王面相残破,不为圣人所喜;永王脖歪性躁,无君王气度;至于寿王,杨国忠曾痴心妄想扶植李瑁对抗东宫,费尽气力为他争取到督战剑南的良机,可寿王不尴不尬在益州待了一年多,中间虽有崔圆大胜南诏之捷报,圣人却只是照例嘉勉数句、赏赐几件珍宝,并无让寿王遥领边镇之意;至于其余皇子,或母妃卑贱、或过于年幼,皆无法与东宫抗衡。于是陈玄礼愈发笃定,圣人百年之后,皇位必归太子。
太子大约也意识到除夕驱傩失之于鲁莽,遂集中心思恶斗死敌李林甫。得知急于封王拜相的杨国忠指使相士任海川蛊惑妄自尊大的王焊谋反,东宫与陈玄礼顺势而动,派八面玲珑的龙武军司阶邢縡勾上王焊,诱导他“发动”一场荒唐可笑的叛乱,不仅将王鉷逼上绝路,还差点能株连高仙芝、重创李林甫。
可陈玄礼千算万算,却不曾料到老奸巨猾的李林甫竟别出机杼,放弃寿王李瑁,借梨园欢宴推出武惠妃年未弱冠的幼子李琦,勾起圣人的易储之心;高力士则对龙武军在王焊案中的所作所为起了疑心,说动圣人扩建飞龙禁军,蚕食他的兵权。
身受内外两重挤压,陈玄礼略微有点懊悔,为自身计,他渐渐疏离东宫,并勒令部下对飞龙禁军的挑衅忍气吞声。听闻王准潜逃回京时,陈玄礼更是索性将善后之事全部甩给太子,以确保自己双手清白、不染血腥。
陈玄礼本以为李林甫死后,失去奥援的盛王或许会气势衰落、败下阵来。孰料李相虽死、虎威犹在,临终前顺水推舟、精心布局,不仅让罗希奭、李仁之带着相国党继续辅佐李琦,还将杨国忠、史思明等人捆绑上盛王战车。
更令陈玄礼恐惧的是,他反复揣摩圣人心思,愕然发现步入老年的帝王看似耽于享乐、不理朝政,可权欲却比年轻时更加炽热,绝不容许任何人挑战他的威严。太子身为储君十余年,东宫党已成气候,对圣人的威胁显然较盛王要大得多。
“怎么办?”百爪挠心的陈玄礼苦思冥想,依然找不到破局之道。继续追随太子,泰半将死无葬身之地;调转船头依附盛王,可惜早有人捷足先登,自己腆着脸凑过去只能分点残羹冷炙;依靠兵权坐山观虎斗,飞龙禁军通过“流民换精兵”不断膨胀,龙武军的分量越来越轻……
人心不如水、平地起波澜。
惶惶不安的陈玄礼胡思乱想之际,忽听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陈大将军凭栏远眺,不知有何感慨?”
“微臣叩见陛下!”陈玄礼跪拜道:“某思及唐隆元年追随陛下诛杀韦氏、平定乱局,一时心神恍惚,竟不知陛下驾到,实在该死。”
“平身吧。”头系折上巾、身着赤黄绫袍的李隆基淡淡道:“斗转星移,不觉已四十载,当年鞍前马后随朕斩除奸佞的旧臣唯余汝和力士,思之顿觉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老奴当年不过通风报信、传递消息,护翼陛下上阵杀敌靠得还是陈大将军。”站在李隆基身后的高力士笑道。
“力士总是这般自谦。”李隆基赞道:“可正因此,朕才能放心地将内侍省和飞龙禁军交给力士掌管。陈大将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高大将军忠心赤胆,某不及也。”陈玄礼瞄了眼把守玄武门的飞龙禁军士卒,汗出如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