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朔到了破庙,四周寂静悄然。再看日头,残落着西垂,离洛阳城宵禁,尚有一个时辰多余。
残破的庙宇,周遭断壁残垣,里面供奉的不知是哪路神仙。
连日的劳顿,独孤朔只觉头脑昏沉,似有倦意,遂委身斜靠在门台的柱子上,不觉睡了过去。
隐隐似有行人脚步声,步履平稳,不像是林风晚的。
独孤朔左臂猛地抽搐几番,只将他唤醒过来。
开眼看时,周遭白亮非常,似乎天已大明。
他猛然翻起身来,嘴中大叫道:“晚儿!晚儿!”却也死寂一般沉,没有回声。
他慌乱看向四周,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才往前走了几步,只觉脚力沉的很,好似粘在地上一般。就听得身后又有脚步声,他回头看时,却也没人。
他心间暗叫不好,一心想着林风晚如何未能赴约,莫不是出了甚岔子,被金吾卫发现了。
如是想着,眼前又有呼吸声,他急急抬眼去看,险些与那人撞个正脸。
原是一个和尚,那和尚双手合十,轻道一声“阿弥陀佛”。
独孤朔后退半步,看清了和尚面容,也学着道一声“阿弥陀佛”。
一个慈眉善目的和尚,走路和音貌似乎极为熟知,但任他如何也回想不起来。
那和尚又开言道:“这么晚了,施主如何一个人宿在这里?”
独孤朔看着眼前光亮如昼,遂笑道:“师傅说笑,这明明是白昼,何来晚了之说?”
却是才说罢,转身看时,白昼忽变成暗夜了,独孤朔急忙揉了揉眼睛,原是门台之上立了一支火烛,将破院映的光亮非常。适才独孤朔睡眼惺忪,反倒以为是白昼了。
那和尚往台阶上走了几步,朝着破屋之内合十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独孤朔见了笑道:“如何佛门和尚竟拜起了道家庙!”
那人笑而不语,看向独孤朔良久才道:“这里原本供奉的佛龛,因前些年朝廷灭佛,所以捣毁了佛像,供起了三清!”
独孤朔听了,连连点头,也如和尚一般言道:“如何这么晚了,师傅会流连至此?”
那和尚道:“因往大乘寺去听西域的番僧讲经,赶在宵禁前回来,这才错过了时辰,投了院落,不巧碰到了施主!”
独孤朔点点头,心间又想起林风晚,忙问道:“不知当下是何时辰?”
和尚道:“该是过了子时了!”
独孤朔又道:“如何竟错了这些时辰,可恨贪睡误了大事!”说罢,便急急要走。
和尚抢着上前拦住去路道:“这么晚了,施主要到哪里去?”
独孤朔不管和尚,绕开了直往前走,却是如何用力,双脚竟不听使唤,他急忙对和尚言道:“师傅,我的脚如何使不上力气?”
那和尚笑道:“因为你在梦中!”
独孤朔听了,疑惑地笑道:“师傅说笑,若是梦中,我如何能与之言?莫不是师傅施法将我困住了!”
和尚笑道:“施主说笑,困住你的不是老衲,而是你自己,你自己趟在泥潭之中,却说是老衲的不是,世人皆是如此撇清自己,讲一切错因强加在别人身上!”
“那该当如何才能出这泥沼旁?”独孤朔问道。
和尚道:“佛说一切机缘,自有定数,该会来的会来,不该来的等不到,哈哈!”
独孤朔只觉这和尚说话奇怪,遂不与言语。便试着离那和尚远一些,遂往后退了几步,竟然能走,他便笑道:“佛家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父如何要欺骗与我?”
和尚笑而不语。
独孤朔又问:“师傅可知我所等为何人?”
和尚笑道:“你等的不是人,而是天意!”
独孤朔越发觉得荒诞,当真以为是梦境,遂不理会,只管兀自躺下,他忽地转念想起人们常说梦中之人因痛而醒,于是他暗自用右手掐左手,却也痛的利害,眼前之境并不消失。
他慌乱着欲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
他急忙向和尚求救,那和尚坐在台阶上,看着夜空突然说道:“淼淼梧州,自有真相,得救之道,便在其中!”
独孤朔还在挣扎,忽听得院外马蹄声,正欲和尚言说,那和尚须臾化作一个长须道人,继而化作一缕白烟消散了。
独孤朔惊的一身冷汗,大声喊叫起来,却是原本动弹不得的身子忽然失了束缚一般,变得轻松了。
忙一看,四下并无人迹,亦无火烛,只有皓月当空。
独孤朔稍稍定了定神,原是一场大梦。
正欲起身,便见林风晚一袭金吾卫装束,举着灯笼进来了。
连日的思念,竟如刻骨一般,两人紧紧拥在一起。
自古别离相思最为甚,这般场景,独孤朔不知盼了多久。
吹灭灯笼,两人静立在破院之内,一身便都是月光。
一夜无话,待天微明时,两人已然跃马出了洛州地界。
“我们去那儿?”林风晚问道。
“天地之大,四海为家!”独孤朔看向林风晚说道。林风晚听了,莞尔一笑,两人同乘一马,一路驰骋。
一路之上独孤朔心事重重,林风晚见他总是闷闷不乐,遂变着法子逗他。
走了半晌,两人歇息之时,林风晚忽然问道:“你这一路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