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暗淡了下来,可惜鞍马城里是没几个人能安然入睡的。
今天是格外冷的,想必无数人都在咒骂城中那个玩冰的崽子——三伏三九都分不清的玩意,挑个酷暑节气来找茬不行吗?
城中央的一座宅子,不起眼,平矮,但足以让天上的浮云不敢遮荫。
就在这院落里,一大一小,一老一少说着些荒唐言。
二人在一番争辩之后便不再说话了,互相直视着对方,最终,还是马辉打破了沉寂。
他习惯性的甩了一个巴掌过去,开口道:“该有个结果了,拖得太晚,杜兆麟那小子又会自作聪明。”
林长天不吭声,他哪敢赌气,只是马辉下手太重了些,抽得自己口齿含糊,说话实难利索。
“你这厮瞪着我作甚?将来咱的命都是要给你的,抽一巴掌讨些债怎么了!”马辉冷笑着,作势吓唬起了林长天,险些又给他脆嫩的脸皮上来了一下。
“没敢瞪您,只是五官相通,你把脸打瘪了,那眼珠子可不得出来些?您有事尽管吩咐,我照做就是,绝无怨言。”他信誓旦旦的说道,生怕马辉不信,连忙举起四个手指头冲天赌起誓来。
这人的话里是有几分诚心,恐怕只有挨了打之后,又有还手机会的时候才能清楚。
马辉让逗笑了,他理了理袍子,看着林长天发呆,半响也没个话说。
“咱年少逾矩而行,门师敢来教化,我便杀。后来站出帮夫子来,要对我这恶人做口诛笔伐之举,可惜他们只是帮夫子,纸上称王霸道,永远都得看别人脸色。我向来不受人骂,带兵一路打到了夫子城,索性把这帮嘴上挂剑诛贼的伪君子给赶了出去,腾出了偌大的地方,归了谁呢?当然是咱这马上平天下的真爷们,所以这城的新名就给起了鞍马两字”
后面再也没听着声,故事没讲完,好像也看不到结局,于是就此戛然而止。
他是逾矩而行的。
“这就没了?”
然而听众是不满意的,林长天瞪大了眼,他看起来意犹未尽。
见马辉不理他,林长天提着胆子骂了一句:“直娘贼!你这阉人莫不是下面那物又短了一截?卖关子与你哪位爷爷呢!”
不受人骂的马辉也不还手,他看着夜空的星出神,似乎是在思忖北域人的登月计划?
林长天晃了晃脑袋,他用劲很大,看起来是想要把这荒唐的念头给甩出去的。
“一介悍匪,动不动喊打喊杀的主,脑子里除了战马和床马还能想些什么呢?”他自顾自的说道,声音很大,也不管马辉就在他旁边愣神。
只不过
有些人看起来在发呆,其实他真的是在沉思命运。如此说来,其中走了神,抽出空子把某行贱之人打上一顿倒是受害者的不对了。
林长天向来对此嗤之以鼻,他很是愤慨,这怎能是挨打者的不对呢?他捂着脸上新添的伤,义正言辞道:“我得多唠叨您两句,那狗在一旁犬吠,难道还能因为它而扰乱了探求真理的思路吗?”
“话是没错的,也够无耻。可惜手长在我身上,别说是打那条狗了,改日心情不好索性把它宰杀掉,熬一锅肉汤喝!”马辉调笑着林长天,逗弄这厮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上瘾呐。
挨打者装出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缓慢的点了点,很沉重,也不知是借此来发泄不满还是表明自己受了教的诚心。
马辉看着他笑道:“我给你把这故事讲完,之后的路,自己去走吧。”
林长天脸上很认真,他不再嫌弃地上的腌臜,就此盘腿坐了下来。
“欺凌教条跟不逾规矩的是两种人,可惜前者往往是斗不过后者的,就算偶尔有那么一次,也是拿着无数条命堆出来的结果。所以,你别看林远败了我三阵,从落幽山一直输到了西境,可人家随随便便赢上一次,夺了我三个镇子,就有无数人为其歌功颂德,笔书仁义。这就是占据道义的好处,所以终其一生,我是斗不过他的。”
马辉说话的语气很淡然,不过林长天听得出来,他是在故作平静。
这院落又没了人声,只是过不了多久,某人不敢大声的遗憾终究是执拗不住的。
只要能说出来,也就知足了,马辉这么想着,他开了口:“实话讲,我心里不畅快,可谁心里能过得去?一个斗不过我的,一帮跪着求我的,两者加起来就能把我逼上绝路去了?这事挺荒唐的,还要扯上一层以正为名的遮羞布,其实说白了,咱是败给天道的。可今儿见了你,我畅快了。满口仁义道德,自诩北域正统的古之七望要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算计不过一个毫无根基的野小子,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