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情况比起来，严辛倒是更希望出现的是前者。

    因为在坑道的底层，还有他的心腹严曲，可以说是一切武技强横者的克星。虽然在外人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毫无力量的小胖子，但是严辛很早就发现了他身上的潜质，将他吸纳进入圣教。

    在圣教中，严曲也得到了一名护法神使的倾囊相授，将他的独门战技“魂魄牵引术”学到了七八分的火候。在这么战技的笼罩范围内，就算再高明的武者也无法逃过幻境的侵蚀，只能陷入与自己无休无止的战斗之中。只有元脉在四阶以上的武士能够从幻境中挣脱出来，而一名真正的强者是不会花费四阶十五枚气丹在区区一个辅助脉上的。

    所以，虽然小胖子严曲本身并没有战斗力，就算一阶的武士也能将他轻易地击倒，但是有他坐镇在地道的最底层，任何高明的武者都无法逃脱。

    在山间的时候，他们也正是收到了严曲发出的警报才得知地道中出事匆匆赶回。而严曲有时间放出警报，也说明他完全有时间布置好“魂魄牵引术”。所以严辛相信，当他们赶到的时候，便能够看到那个入侵者在严曲的控制下与空气战斗的场景。

    不过当他推开最后一扇大门，却只看到严曲倒在血泊中的身影。他的十指尽裂，血肉模糊，竟然是受到了魂魄牵引术反噬的征兆！

    严辛的四阶穹脉陡然运转起来，无形的壁障布满了全身。如果对手是一个精通魂系战技的武士的话，这一层保护能够让他避免被对手控制。

    环顾四周，果然严成玉被锁住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地上只剩下几根断绳。

    片刻之后，那名护法神使也冲进了这个房间，脸色苍白。

    “铁兵都死了。”他恨恨地说道，严辛也浑身一颤。

    他身体周围的桌椅，石壁，乃至严曲的尸体都同时炸开，血花和木屑同时飞溅。除了严辛身体所在位置的一尺之内，满地都变得一片狼藉。

    严辛满目血红，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杀此子，我誓不为人！”

    “还是赶紧追踪一下那人的去向吧！”那名护法忧心忡忡地说道。

    严辛闭上双眼，似乎是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他双手交叠在胸前，摆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随即，他的口中发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音符，仿佛在祷告着什么。

    接着，从他的身体中迸发出数十条诡异的黑线，仿佛章鱼的触手一样迎风摆动，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去。片刻之后，方圆数丈之内的空间都被那黑色的线条所充满，而严辛的身体就被裹在那些黑线当中。

    每一条黑线都连接到地上某一件物体上，然后静止了片刻。下一刻，在那些黑线的牵引下，一个个半透明的幻影在那个空间中出现。

    先是那些桌椅和严曲的尸体复原，接着满地的血液又流回到严曲的身体中……不多时，那小胖子的幻影又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十指纷乱地飞舞。再接着，幻境中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又是严羽！”严辛发出了一声怒吼。失去了他的精神支撑，周围的黑线顿时崩裂，那些追寻时光的幻境也都裂解开来，消失成点点的星辉。

    “跟我走！”严辛说了一句，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坛主……”那护法小心翼翼地跟在严辛的身后，“您看清了那个偷袭者的去向了吗？”

    “我知道他要去何处。”严辛头也不回地说道，“他是找严天啸去了，哼。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还带着一个累赘，真以为你逃得掉？”

    不再理会严曲和守卫们的尸体，严辛和护法二人径直冲出了隧道，向西掠进了密林之中。树影斑驳，飞快地往身后倒退，很快，视野中便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越来越近，严辛眼前一亮，已经能够看清那是一名黑衣男子背上横背着一个少女。看清严羽的穿着，严辛终于明白那些守卫们都会被近身击杀而毫无反应。

    似乎也注意到身后有两人高速接近，严羽也稍稍加快了步伐。可惜他背上的严成玉被抽空了气脉中的力量，一天之内都手足无力，完全只是一个累赘而已，连带着他的速度也慢了不少，眼看着距离追兵越来越近。

    几个起落之后，严辛右手猛然向前一指，前方严羽的身体猛然一顿，竟然在半空中顿住。

    严辛哈哈大笑，脸露狰狞的表情，慢悠悠地转到严羽面前来。

    杀掉了所有的铁兵，又抢走了火焰法刀，严羽已经让他的计划陷入了僵局。想要在最后的期限之前拿到圣物几乎已经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想到这一点，严辛的心中就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

    这可是关系到圣教兴衰的大事啊！数十年的谋划和工作，竟然就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伙子给破坏掉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对整个帝国的大势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最可恨的是，就是这个书呆子废物，严辛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捻死的小虫子。只因为始终没有足够的重视，竟然能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想到自己从前因为太过谨慎而犯下的错误，严辛就充满了无穷的悔恨，忍不住想用最恶毒的诅咒加诸在严羽身上。

    还好，虽然他不会任何诅咒，但是站在他身旁的这个护法神使拥有同样丰富的手段，可以让这个可恶的家伙陷入到同样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严羽和严成玉的脸上，仍旧保持在被定身住前一刻那惊愕的表情。严辛一挥手，解开了他们脸部的束缚。因为只有他们的惨叫和痛哭声，才能略略补偿严辛心中的疮口。

    不过，就在二人恢复了语言能力的下一刻，严羽抢先大声喊道：“你想找严天昊吗？”

    严辛二人俱是一愣，就连严羽背上的严成玉也惊住了。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严羽喘着粗气说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看看我的右手。”

    严羽右手的手指上，带着那枚本来属于严天昊的，象征严家家主之位的权戒。

    “我可以带你找到他。”严羽继续说道，“不过你必须答应不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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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严辛之死

    “就是这里了。”严羽指着古树下那个被杂草掩埋的坑洞说道。

    此刻他的手脚都已经恢复了自由。严辛自信有自己和那护法在场，完全不用顾忌一个二阶武士的威胁。至于刚才发下的永不对严羽动手的誓言，恐怕双方都没有真的相信。

    看着那个漆黑的洞口，严辛确信只有严羽这样身材瘦小的少年才有可能失足掉落。不过他还是在洞口前施展起时光追溯的技能来。

    黑线不停地翻腾着，如同在纯净的水中倒进一团浓墨，浓的化不开。但是墨水的中央却没有出现任何变动，环境始终是幻境，与现实别无差异，只能看到幻境中的草木不断地随风摇曳。

    严羽默不作声地看着严辛施法，现在他才终于知道大管家追寻自己足迹的手段，也庆幸自己并没有在毁尸灭迹上花费时间。在这种强大的能力面前，任何伪装都无所遁形，时间会带回真实的一切。

    终于，严辛停止了时间追溯，转而用起了另一项能力。

    随着他的手腕翻转，向上微微地抬起。洞口处的地面也裂开几条大缝。泥土混着杂草并没有掉落下去，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缓缓地升向空中。

    转眼之间，那个只能让严羽恰好穿过的洞口已经变成了一丈方圆的大洞。

    “跳！”严辛冲严羽冷冰冰地说了一声。

    同时严羽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猛推了一把，自己顿时向洞里栽倒下去。

    还好现在他的气脉运转自如，严羽在空中一个翻身已经控制好了身体的姿态，没有像第一次一样在烂泥中欧诺个摔个四仰八叉。

    洞里的一切都还是上次离开时的模样。那块孤零零的圆石标示着严家一代武学天才的埋骨之地。

    严辛和那黑衣人都跳了下来，严成玉也缓缓地落地，好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着。她奋力地挣扎了几下，毕竟女孩生性都好洁净，不愿沾染到洞里臭烘烘的烂泥。不过严辛似乎是有意让她吃点苦头，严成玉挣扎的时候，那无形的绳索突然断掉，她顿时跌倒在泥坑中央。

    不过严辛没有再看她，他的目光转瞬间就被旁边墙上上的字迹所吸引。

    那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暗红色的金属小球，放在摊开的手心。那小球突然从中央绽放开来，变成了一朵火红色的七瓣莲花，而莲花的花心亮起一团幽幽的火焰。火光虽然看起来飘摇黯淡，仿佛随时可能熄灭，但是却将整个隧道中的空间都照亮，连墙上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清晰可见。

    古氏贱人！严辛老贼！j夫滛妇害我！

    当初让严羽震撼的那十四个大字顿时清楚地呈现出来。

    “j夫滛妇？”严辛尖锐的嗓音仿佛又拔高了八度，怒叫了起来。

    刚从淤泥中气喘吁吁站起来的严成玉也看到了墙上的字眼，震惊之下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圆瞪双眼指着严辛道：“你……你……你跟我娘……”

    “胡说！”严辛尖叫一声，怒极之下突然一掌凌空击去。那面刻着字的石壁顿时四分五裂，四下崩裂开来。

    严辛的胸脯仍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似乎真的被墙上的字气到了。他忽的转头过来对严成玉道：“玉儿，休要相信这墙上乱写的东西！其实，其实我是你舅舅！当年你爹……”

    这时，那黑衣人见严辛太过激动，连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坛主，咱们还是正事要紧。”

    严辛也醒悟过来，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连忙转身向严羽道：“他的尸体呢？”

    “谁的？”严羽突然问道。

    “还有谁，自然是严天昊那老贼的！你不是说他就埋在这里吗？”严辛怒道。

    看着严羽脸上那淡淡的微笑，严辛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这时，隧道的一头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你说谁是老贼？”

    接着，一个淡淡的身影在石壁上渐渐浮现出来，如同一块浮雕凭空成型，影像也越来越清晰。然后，那个影子猛然往前跨出一步，完全活了过来，竟是全副甲胄在身的严天啸。

    他身上穿戴着厚重的黑甲，纵使在黑暗之中，还是能清晰地看到有黑气从盔甲的缝隙中弥散出来，同样飘散出来的，还有浓浓的血腥！

    他头上戴着一顶黯淡的巨大牛角盔，银色而斑驳的面甲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两只凶光毕露的眼睛。随着刚才那一声怒吼，严天啸突然踏前一步，右手向前一挥，一道黑烟在手中凝成了一把长枪，若虚若实，直指严辛的脸上。

    严辛脸上再次变色。严天啸绝不应在此时出现，否则他在施展时光追溯一定会看到这一点！

    “不可能！他没有时间去找你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严辛向后退出小半步，声音开始颤抖。

    虽然身旁有圣教的护法神使相助，但是对于严天啸的威名他早有耳闻。与一名五阶武士的战斗本来就凶多吉少，更何况在那柄黑烟凝成的长枪面前，他一点战意都提不起来。

    身后那护法神师比起严辛的状态也好不了多少，失魂落魄的神态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突然昏厥过去。

    严天啸手持着暗黑长枪，又重重向前踏出一步，沉声怒吼道：“说！是不是你们害死了大哥！你究竟为什么背叛严家？”

    “背叛？”严辛似乎被这个字眼所激，突然狂笑起来。

    “背叛这个字眼，应当用在你们严家自己的身上！难道你不知道，严家和古家，慕容家一样？庆典城的三大世家，都是红莲圣教的后裔？是你们！是严天昊这老贼，率先背叛了圣教，他独吞了圣物！是他！”严辛疯狂地大喊起来。

    “胡说！”严天啸的一声怒吼，震得整个洞|岤都抖动起来，“我严家百年功勋，是帝国的支柱贵胄，怎么会跟你们那邪教余孽扯上关系！快说，究竟你们为什么会找上我大哥？你们究竟有何企图？我数到三声，如果你再不开口那就速速受死！”

    回答他的，又是严辛的一阵狂笑。

    “你可以否认！你们可以背叛！但是你们没法抛弃你们的血液！背弃了圣教的人，将永远无法得到救赎，你们选择了自我诅咒！”严辛双手突然一抬，一股猛烈的无形力量突然爆裂开来。

    不过那力量并没有向严天啸爆去，而是冲向站在另一侧的严羽！严辛的心里已经充满了绝望，严天啸的出现，让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注定失败！他无力向严天啸报复，也无须向他报复，血脉中的诅咒会完成他的意愿。

    而严羽，这个破坏了一切的可恶的虫子，他才是严辛心中最恨的人！既然已经决定一死，他就要在临死之前将他一并带走！

    但是严辛脸上的表情顿时从狰狞转为了惊恐。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无形力场在向前冲击，而冲击锁定的目标却在飞快地后退！严羽突然向后倒飞出去，那爆发出的速度竟然丝毫不在无形力场的延展速度之下！严辛用尽了全力催发的力场，竟然始终追在严羽身后半尺之遥，偏偏就是无法追上那最后的一段距离！

    咫尺即是天涯！

    那无形气场突然一滞，然后消散变成细碎的风。

    一把黑色的长枪从严辛的胸口直插进去。枪头上的黑烟顿时迸发出来，将严辛整个身躯都裹住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大蛹！

    黑烟转瞬即逝，迅速钻回到枪身中去。但是严辛只剩下了一个干枯的骷髅架子，哗啦一声散作了骨末。

    严天啸眼中余怒未消，枪尖又收了回来，遥遥地指向了那黑衣护法。

    “我，我……”那黑衣人向后退出两步，突然转身就跑。

    但是他向后的第一步尚未迈出，身体便僵住了。

    他呆呆地低头，胸口透出了一个黑烟缭绕的枪头，半滴血都没有流出。

    一声惨叫之后，黑烟散尽，地上又多了一片骨灰。

    第十六章 神马

    “你怎么看严辛死前所说的那番话？”

    坐在严家的内院中，严天啸把玩着手中那枚权戒问道。两道宛如实质般的目光落在严羽的脸上。

    一天之内，这座内院已经更换了主人。原本住在这里的严家家主，严夫人古氏，连同上下一共七名仆役同时消失了。这并不是严天啸的手笔，当他和严羽处理完了严辛，回到严府大院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同时离开的，还有大院起其它三四名偏房子弟，似乎严辛一死，其它红莲教的余孽都同时知晓，悄然离开了这里。

    “书上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是我看严辛死前对咱们严家充满了怨怒，他所说的话也未必可信。至少我就不相信咱们严家会和红莲教存在什么瓜葛。我猜严辛确实跟百年之前的红莲教有关不假，但是他们对咱们严家究竟有何企图可就猜不透了。我想，也许是想在严府之内寻找什么东西。但是想要进行这种搜寻，必须要家主的权限才能够进行。所以他们才会对家主动手，并且假扮成他。”严羽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严天啸赞许地点了点头。虽然麾下有不少亲信将官，但是他们的长处在沙场上，若是论起计谋分析并不在行。再加上这件事情里面颇多疑点，又有可能引出事关大夫人的丑闻，所以除了当事的严羽和严成玉二人之外，他也没有将事情公布给其它人。

    是以现在整个严府大院内人心惶惶，毕竟了解或者接近事情真相的只有极少数这几人，而严府自家主一下同时失踪了十多人也是不争的事实。一时间各种版本的谣言在大院内不胫而走，不过其中绝大部分在关于大爷和二爷之间的关系上做文章。

    家族夺嫡，这种事情并不鲜见，即使严家的历史上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虽然谣言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但是在严府内拥有足够发言权的几个人却同时选择了沉默。

    严天啸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其实，严辛死前所说的关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