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只是一瞧,就能知道,该是风月出身,而非,宫女或者良家。
“主子唤你去呢,五皇子殿下!”
第三次出言催促,见司马殇还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色,姬氏便是忍不住急了,往他的面前一站,双手一伸,挡住了他正画着像儿的那两个女子身形,颇有些不悦的同他说道,“主子要同殿下说的,可是关系一家人生死的大事儿!若这大事儿能成了,这样的货色,将来,殿下还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这么好?”
见姬氏急的不行,司马殇依旧是半点儿都不配合,眉毛微扬,手里的炭笔停了,身子,却是半点儿要离开凳子的意思都没有,“那,我若是说,想要买紫香楼里的花魁回来,留在身边儿伺候,母妃也肯答应喽?”
“若五皇子殿下当真能把主子吩咐的这事儿给办好了,别说是一个花魁,便是要让整个昭阳城里,所有红楼里的花魁,都归了你,也是小事一桩!”
见司马殇终于肯停笔了,姬氏才是稍稍的放了些心下来,忙不迭的轰走了还在那里搔首弄姿两个女子,回转过头,走近了他的近前里,动手给他扶着站了起来,“若将来,你能成了帝王,后(和谐)宫里的三千佳丽,都是你一个人的,这些庸脂俗粉,算得了甚么!你哪还看得上眼!”
“当皇帝啊?没什么兴趣……”
听姬氏说了这么一句,司马殇耸肩一笑,就又要没骨头的坐回他的软椅里面,不想,姬氏早就有预料,手臂使力,没能让他得偿所愿,无奈之下,只得又与她絮叨了几句,“你说你们这些人……到底得是有多没意思?当皇帝,有什么好?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出得牛马力,虽说,还没至于就吃得猪狗食罢……但整天里,满心满心的事儿,吃什么,能有滋味儿了?要我说啊,你们就别逼迫我了……就让我如现在这般的,悠闲自在的过过日子,将来,父皇着实看我不下去了,给我下一道赐婚的圣旨,让我去哪家当个倒插门儿的女婿,让我安安生生的把这辈子混过去了,也就得了……”
“如今,三公主已经被陛下给罚了面壁思过,主子也不似以前般的得皇帝喜欢了,五皇子殿下若是还这样不求上进,将来,别说是悠闲自在的日子,怕是,该是要连性命,也不保了!”
见司马殇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当一块儿扶不上墙的烂泥,姬氏便是忍不住急了,也顾不得给乐妃留后话了,一股脑儿的,就把她们两人原本商量好了的,要由乐妃来说的言辞,都给吐了出来,“这番,主子要老奴来寻五皇子殿下去,就是要跟你商议,让你稍稍的委屈一下儿,迎娶纳兰府里那位郡主为妻,保你们母子三人……”
“等等!”
未及姬氏把话说完,司马殇便出言打断了她,原本,充溢于眼中的顽劣气息,也顷刻不见,“你刚刚说,我母妃,要打算让我迎娶谁?”
“纳兰府的……纳兰雪郡主……”
这时,姬氏才是发觉,自己说走了嘴,心下里。只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把这已经说出来的话,给再吞回肚子里去!这若是五皇子殿下一口回绝,连去都不跟自己去乐妃哪里了,自己,可如何回去交待?
“走罢。”
全然出乎姬氏所料,司马殇非但没有拒绝前往,反倒是,一改之前的纨绔嘴脸,低头。整理了一番衣裳。便快步往门口走去。待到了门口,见她没能跟上,又回了头,颇有不喜的又瞪了她一眼。“你发什么呆?不是说,要去我母妃那里么?!”
……
乐妃与司马殇的交谈,出乎她意料的顺利。
司马殇非但没有跟她懊恼生气,反倒是,对她提出来的,让他去讨好纳兰雪,待时机成熟了,就去跟皇帝求赐婚的这事儿,半个字儿的条件都未提。就答应了下来!
“殇儿,你是当真答应了娘亲的罢?不是搪塞哄骗娘亲的罢?”
瞧着司马殇一脸正经的样子,乐橙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的这纨绔儿子,可没少让她操心。这一下子变得听话起来了,还真是让她没法儿就这么信了是真的,“娘亲知道,这样是委屈了你的,但,如今,也是咱们娘儿仨到了危难时候,除了这般的,再也没旁的法子了……”
“每天给我一百两银子。”
见乐橙还是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司马殇颇有些不悦的,稍稍拧了拧眉,使了个会让她放心下来的损招儿,“我带人家姑娘出门儿去玩耍吃喝,总不能让人家使银子,我丢不起那人!”
“行!一百两就一百两!”
听司马殇开口跟自己讨零花儿,还是一天一百两,乐橙才是稍稍放心了些下来,这才像她的儿子嘛,刚才那样冷静无求的,险些,就让她当时,站在她眼前的这个,是旁人冒充了她的殇儿的!
“我明儿就去纳兰府,寻那个纳兰雪攀交情去!你给我备好银子!不过,我可先跟你说好了,这每天的一百两银子,半分都不能少,就算,我前一天里得的,没全部花完,第二天,你也得再给我一百两的!”
为了让乐橙彻底的放心,司马殇便又补上了这么一句,以防她再生疑惑,跟他唠叨个没完,“还有,要如何花这些银子,必须得全凭我自己喜欢,你不准干涉,更不准唠叨个没完!”
“行,行,行,依你,都依你!只要你能好好儿跟那个纳兰雪攀上交情,把她给娶了,娘亲什么都依你!什么都听你的!”
乐橙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了身,转头走去了自己的妆台前面,拉了一只小抽屉出来,从里面取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出来,回来桌边,塞给了司马殇的手上,“给,这是一千两,你且先拿去花用着,若是不够了,只管回来跟娘亲要便是!”
第二日,清早儿,司马殇果然如前一天跟乐橙商议的一般,穿着打扮了整齐,乘马车出了皇宫去,直奔纳兰府的方向而去。
……
经历了一场长达一年的征战,如今,顺利的交出了兵权的纳兰雪,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在家中休息,怎可能,不趁机好好儿的懒个够?
觉要睡到自然醒,这是第一。
零嘴儿要吃到塞不下,这是第二。
自尚扶苏那里得来的,一直都没来得及看的棋谱,要看个痛快,这是第三。
若是往年的这个时候,地处偏北方的昭阳城,早就该开始刮大风,下大雪了,可这一年,却是不同。
纳兰雪穿着棉衣,猫在自己院里的软椅上面,正在翻看一本棋谱。
她的怀里,抱了一只燕娘硬塞给她的,铜制的暖手小炉,软椅的两边儿,也摆了两个不小的炭盆,盆里炭烧得正好,把这本该是略有寒意的露天小院,染得暖烘烘的。
司马青已经遣了工匠,去汲水城修建江越的陵墓,算着时候,该是还有个把月,就能完成,江越的祭日,还有两个多月才到,完完全,是可以赶得急的。
“郡主,五皇子殿下来了府里,说是来探望三公主的,此时,正在前堂。”
燕娘从院外进来,近了纳兰雪的身边儿,俯身,压低了声音,跟她禀报了一句,“将军和郡王都不在……”
“整年都难得见这位皇子殿下出自己的寝殿,今儿,怎突然变得这般勤快,来府上探望自己姐姐了?”
纳兰雪微微挑眉,对司马殇的突然来访,有些小小的意外,纳兰府与这位皇子,素无交往,唯一的关系,便是他一母所出的姐姐,是自己大哥续弦的嫡妻,而他来的这日子……刚刚巧,是他的这位姐姐,跟自己斗了一番法,还输得一塌糊涂,被皇帝下旨闭门思过的第二天!
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蹊跷,她纳兰雪,是不信的。
第六十章 君子之品喻以香(待修)
纳兰籍和纳兰述还在上早朝,纳兰府里,只三个女眷,司马昙在面壁思过,不能离开东院,司马溪在养胎,不便下榻,唯独,剩下了纳兰雪,这么个在府中“掌事”的。
司马殇至不济,也是个皇子,他登门拜访,府中要是连个出来接待的人都没有,难免落人口实,让人说纳兰府托大,若再遇上,有什么故意起事之人,把这事儿添油加醋的传出去,她们兄妹三人,便该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既然,这位五皇子殿下,是打定了主意要见我的,那,我便去会上他一会罢。”
纳兰雪伸了个懒腰,从软椅上站起身来,把那本她看了一半儿的棋谱折了个角儿,放在了软椅旁边的小桌上,取了一块儿镇纸,压在了上面,然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裳,移步出院。
这皇家出身的人,可真真是没有一盏省油的灯,连传说里的,纨绔皇子,也都不是好对付的,先是司马玉,现如今,又是司马殇。
没有传说里的邋遢荒唐,穿了一身银色衣袍的司马殇,倒更像是个学富五车的翩翩君子,见纳兰雪进门,便忙站起了身来,很是客气的,冲着微微一礼。
“郡主大名,如雷贯耳,久仰至极,却无缘逢会,今日见了,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司马殇笑嘻嘻的拍了纳兰雪一通马屁,脸上神情,优雅自然,全然一副“由衷之言”模样,惹得纳兰雪本能的,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五皇子殿下见笑了。”
对面儿发招儿,自然不能不接,虽然,这马屁拍得着实太恶心了些,但。早已习惯了大臣们之间的阿谀奉承,攀亲附会的纳兰雪,又哪里会只因为这么一点儿小手段,就败下阵来,淡淡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招呼司马殇上座,“如今的纳兰雪,可是只剩下恶名了,也不知。五皇子殿下听得如雷贯耳的。是哪一部分?”
“郡主说话。可真是有趣儿。”
司马殇笑得温软,全然只把纳兰雪说的话,当成是笑话来听一般,点了点头。依着她示意的,坐上了正堂里面,居正北的两个位置中的一个,“不瞒郡主说,殇今日来此,也是遭人逼迫了,并非自己所愿,所以,还望郡主。能不要拿收拾泗水国使臣那般的手段,来对付我这全无恶意,身不由己之人。”
面对聪明人,话不需要说得太过明了,不然。便是难看了。
司马殇开门见山,半点儿也不遮掩的说出了自己的难处来,面对他的这番坦诚,纳兰雪,又哪里好再为难他?
“五皇子殿下与三公主姐弟情深,许久不见,心有念想,前来探望,也是人之常情。”
纳兰雪一边说着,一边使人给司马殇添了茶,自己也端起了眼前的一盏来,以杯盖扫了扫悬浮在上面的茶叶,小喝了一口,“不巧,两位兄长,都还在朝堂之上议事,无法抽身接待……便只好由纳兰雪前来,应个急……让五皇子殿下见笑了……”
“郡主女中豪杰,不伤国力,便拿下了意国的半壁,这般壮举,便是男子,也鲜有人能及,又何必自贬,说什么应急见笑呢?”
司马殇呵呵一笑,端了自己面前的杯盏,微微掀开一点儿盖子,闻了闻茶香,就又放回了桌上,“司马殇生于皇家,不思进取,浑噩度日,连父皇母妃,都恨得咬牙切齿,犹未自弃自嘲……郡主这般满天下人无不称颂巾帼,若还这般的谦虚,可还让不让殇这样没用的人活了?”
“这茶,不合五皇子意?”
见司马殇只是闻了闻茶香,一口未喝,便把茶盏放回去了,纳兰雪不禁一愣,眉头微拧,看向了他去,这可是司马青御赐的碧螺春,贡品来得,用雪水冲泡,连司马玉尝了,都是称赞的,为何,他却不喝呢?难不成,是觉得,这茶里,有什么不妥的?
“这茶太好,殇怕在这里喝完了之后,回去自己住处,就再也喝不下茶水去了。”
司马殇等得就是纳兰雪的这一问,佯装尴尬的笑了笑,便把头别去了一边儿,躲避她问询的目光,“殇素闻,纳兰相爷,与太子殿下甚是亲近,而殇的母妃,又是个糊涂不晓事的,与皇后颇有些不睦……姐姐的性子……更是像极了母妃……殇便是再不懂事,也该明白,在这纳兰府里,殇不可能会是个招人待见的……所以……”
“五皇子殿下若是喝得喜欢,随时可以来品尝,纳兰府的大门,上至皇族重臣,下至乞丐黎民,从不对任何人关闭。”
纳兰雪向来聪慧,听司马殇这般的说了,又哪里会不知晓,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是些茶点,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受欢迎,但,当真来了,谁还能把他给轰出去不成?纳兰段尚在的时候,就时常教训他们兄妹三人,与人交往,莫要计较那人的身份高低,人落魄时,你伸手一帮,于那人,极有可能,便是雪中送炭,却是比那人荣耀光鲜了,你再记得去锦上添花,来得有意义的多。
瞧这司马殇,全然不像是旁人口中所说的昏聩荒唐之辈……看来,这皇宫里面,可真真是个不能让人轻信传言的地方!之前,是谣传司马玉荒唐,她与之相识了之后,发觉全然不是,现在,又是司马殇……呵,若这般的彬彬有礼之人,都是纨绔,那,真正的纨绔,岂不是,连败家子儿这个名号,都没资格沾上边儿了?
“郡主的意思是,日后,若殇想来拜访,随时可来?”
司马殇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的消息,很是开心的回转头来,满眼欢喜的看向了纳兰雪,然后……便似是被她的美貌给迷住了,目不转睛的直直盯着,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给忘了干净!
见司马殇这般的盯着自己看,纳兰雪先是一愣,继而。便在心里暗叹了一句,这司马殇跟司马玉两人,可真真是亲兄弟,连这般盯着女子看,都一样的这般肆无忌惮!也难怪,会被人说成是纨绔!
被站在纳兰雪身旁的燕娘故意发出的咳嗽声“惊醒”,司马殇的脸上,顿时便泛起了红来,忙不迭的转头,起身。冲着纳兰雪一揖。告了声儿别。便逃也似的出门离开了,惹得纳兰雪滞愣在正堂里面,连出门儿送他,都全然忘记了!
“燕娘。五皇子殿下他……不是来看三公主的么?”
过了好一会儿,纳兰雪才是回过了神儿来,扭头,看向了站在她身边儿,正嗤嗤的笑着的燕娘,颇有些懵懂的问了一句,“这……”
“他看美人就看饱了!不需要看他姐姐了!”
燕娘笑着打趣了纳兰雪一句,提醒她,这司马殇。是因为看她看得出了神儿,被人发现,才不好意思的落荒而逃的,“我们郡主啊,可真真是越长越美了。连这百花丛中过的五皇子殿下的魂儿,都能给勾走了!”
“尽会胡说!你再打趣笑话我,看我可饶了你!”
被燕娘这么一说,纳兰雪才是后知后觉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顿时,便红了脸,起身,冲着燕娘跺了跺脚,算是“威胁”了她一句,便转身,快步往后院里走去了,“我这名声儿,本来就够不好的了,再让你这么一撺掇,可更该嫁不出去了!我若嫁不出去,你可就等着伺候我终老罢!”
“郡主就算是嫁出去了,燕娘也是得跟着你陪嫁过去,也得伺候你终老。”
知纳兰雪只是跟自己玩笑,并非当真生气,燕娘便又笑着逗了她一句,快步跟了上去,“我们郡主这么美,若是招亲,这纳兰府,可得一天里被踩坏三条门槛儿,都未必够呢!”
“你这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可知道,一条门槛儿得多少钱?”
纳兰雪笑着嗔了燕娘一句,便又加快了步子,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看样子,待给江越修建完了陵墓,她真该,加快些寻找千叶了,她已经二十二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只是不知……她现在已经名声有损,千叶,会不会介意?
……
自那一日之后,司马殇便常常打着探望姐姐的幌子,在清晨的时候,来纳兰府里蹭茶喝,蹭美人看。
但,都不久留,最多一个时辰,就会离开。
起先,纳兰雪还觉得奇怪,为何他要这般的做法,后来,才是明白,他这是在躲避,下朝后会跟着纳兰述一起回来的司马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