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金山银海,刁小四两眼发光意气风发,越说越兴奋,却蓦地愕然发现卜算子面色僵硬袍袖轻颤,似乎已到了爆发与崩溃的边缘。
总算他知道大事不好,赶紧一把抓过图纸找个借口开溜,暗暗庆幸还好没有说出这金点子的由来,否则老瞎子十有**会暴走。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刁小四两耳不闻窗外事励精图制,一门心思扑在了“神出鬼没符”上。期间只去了一次皇城,用破阵图找金城公主又换回了一大堆炼材。
爆炸、起火,这些意外都成了家常便饭,幸好卜算子未雨绸缪在刁小四的屋里早早加持了禁制,这才没让整个镖局被掀个底朝天。
光阴荏苒,转眼便到了三月初八会通镖局长安分局开张庆典的日子。
一早起来夏培恒喜气洋洋,指挥着趟子手在门口乒乒乓乓先燃放了一通爆竹。
玉玲珑、耿少华、易柏等人也换上了喜庆的衣裳,将庆典细节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推演了一遍,唯恐当中出现差池未免不吉。
谁知一直等到晌午,除了早几日从外地赶来的会通镖局总局和各大分局的一众镖头和零星几拨长安当地的贺客,竟再无一人登门。偌大的厅里空空荡荡,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冷清。
有几个贺客见状不由如坐针毡,纷纷借口家有要事,留下贺礼便匆匆离去。
夏培恒的脸色越加难堪,他虽然想到关洛镖局必定会在背地里做手脚,却未料到长安城的正道人士乃至名流豪绅居然会这么不给面子。
此次代表江州分局前来道贺的正是总镖头耿南翼,见此情景他禁不住低声问道:“少华,客人都通知到了么?”
耿少华苦笑道:“只要有名有字号的全都发了请柬,有不少家还是夏总镖头和玉总镖头亲自登门去请。”
夏培恒恨声道:“不用问,这是段震天干的好事!”
岂知说曹操曹操到,柳园正门外两列趟子手突然高声唱诺道:“关洛镖局段总镖头到——”
夏培恒低咦了声,易柏却狠狠往地上啐了口道:“黄鼠狼給鸡拜年!”
玉玲珑忙道:“来者是客,就算他存心来看咱们的热闹,也绝不可慢待。”
夏培恒点点头,和玉玲珑等人联袂出迎,遥遥望见段震天带着十余个关洛镖局的首脑人物担着贺礼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一阵貌合神离的寒暄之后,众人入厅落座用茶。
段震天打量了一转儿,见不出自己所料应邀而来的外客屈指可数,不禁心下一记冷笑,问道:“夏贤侄,贵镖局的刁总镖头呢,为何不见他的踪影?”
夏培恒听他倚老卖老,心里一阵不快,回答道:“刁总镖头近日来为了镖局的事操劳过度,我让他回房歇息了。”
段震天面露恳切之色道:“老夫听闻刁总镖头年少有为机智干练,深得金城公主殿下的宠信,心中仰慕已久,可否勉为其难请出来见上一面?”
夏培恒明知道段震天这般扬刁抑己居心叵测,但仍然禁不住对刁小四生出一丝嫉妒,侧脸吩咐道:“易骠,你去看看刁总镖头是否睡醒了?”
易骠领命而去,厅里又沉寂了下来。段震天慢条斯理地啜着香茶,摆明了一副隔岸观火的架势。
夏培恒暗自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等了许久仍不见易骠回来,只好再让耿少华去请。
倒是龙镇武带着儿子拎了贺礼来了柳园,拉着夏培恒和耿夫人说上了好一阵,无非是上次的事情自己情非得已,请夏总镖头多多海涵云云。
龙兆元趁机凑近婉儿,没等说话就听有人冷笑道:“那是老子的位置。”
龙兆元不用抬头看,便晓得是刁小四到了,顿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将临来前龙镇武的告诫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怒然起身道:“你想怎样?”
刁小四笑嘻嘻抓过龙兆元身后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说道:“承让!”
龙兆元俊脸铁青,正欲争回座位,段震天已朗声大笑走了过来,向刁小四抱拳招呼道:“刁兄弟,久闻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刁小四大咧咧端坐不动,打量着段震天道:“你是谁?”
这句比什么都伤人,段震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旋即又呵呵一笑道:“老夫段震天,忝居关洛镖局总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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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小四“哦”了声道:“老段,对不住,我怕一起身就有人抢走老子屁股底下的座位,只能坐着跟你打招呼了。”
段震天强压怒气,故意扫视了一圈大厅道:“时辰不早,可以开始庆典仪式了吧?”
刁小四不慌不忙道:“别急,我还有几位朋友就快到了。”
段震天笑了笑道:“刁兄所说的朋友,莫非指的是闻香楼的红老板又或那个叫花子头头黄树军?”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有人洪声笑道:“刁兄弟不好意思,临时多拉了几个朋友来,到得晚了点没教大伙儿等急吧?”
伴随着话声长安帮帮主房明祖率领麾下各舵舵主、各大赌场酒楼钱庄米行的老板,还有一大群长安城里的达官显贵浩浩荡荡开进了柳园。
刁小四轻笑道:“老房,算你识趣。若再迟来点儿,我就一把火烧了你的狗窝!”起身往外迎纳。
龙兆元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说是迟那时快抢身上前占住座位。
哪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婉儿已一声欢呼迎了出去,娇笑道:“红姐、李大哥,你们也来了!”
龙兆元愣了愣,眼巴巴望着婉儿跟刚刚走进门的红拂、李靖又说又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相形之下段震天倒还沉得住气,这两拨客人均在他的预计之内,说到底一个青楼一个黑道,会通镖局的脸上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正当他保持良好感觉的时候,又听门外趟子手大声叫道:“禁军右武卫屈大将军到——”
只见屈突通手捧一块红布包裹的横匾走进厅来,笑着道:“刁兄弟,愚兄刚从宫里出来,这是公主殿下托我转送给会通镖局的贺礼。”
说罢他当着众人的面小心翼翼将横匾上蒙着的红布揭开,就看到匾额上银钩铁划写了“保国卫民”四字草书。
夏培恒失声叫道:“这、这是圣上的御笔!”
屈突通颔首道:“不错,这正是公主殿下向陛下求来的御笔亲书!”
一时间大厅里惊叹声此起彼伏,人人与有荣焉。惟独段震天的老脸变得难看起来,要知道他当年花了不晓得多少心思多少财物,才求得了一幅许国公宇文述的亲笔题匾,可人家一文不费就让金城公主主动送来一幅皇帝的题字,硬生生将关洛镖局给盖了过去。
就听红拂浅笑道:“屈大将军出手不凡,害得我都不好意思送上自己准备的贺礼。好在我这儿也有一份南阳公主转托的礼物,请夏总镖头笑纳。”
说着话她从袖口里抽出两支卷轴“唰”地打开,赫然是一幅南阳公主的亲笔所书的对联。
没等大伙儿从震撼之中缓过神来,外面的趟子手又扯破嗓子大喊道:“唐国公世子李建成、郡马柴绍到——”
这一下段震天完全蒙了,看着并肩走入厅中的李建成和柴绍,心里头五味俱全。
冷不丁身后有人拍拍他道:“借光,帮我拿块酥油糕,再加一把花生米。”
段震天勃然大怒,心道:“人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竟将老夫当作端茶送水的小厮?”
他回过头来便欲出声呵斥,话到嘴边又生生吞回了肚里。只见一个又黑又胖不修边幅的中年道士笑吟吟地站在自己的身后,不是名满天下的正道泰斗级人物,终南五真之一的纯阳观观主叶法善却又是谁?
一瞬间段震天五官扭曲三观崩溃,死死盯牢神情一本正经的刁小四,第一次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可怕压力。
在独霸关洛数十年后,他终于遭遇到了真正强劲的对手。
不想一念未已,猛听厅门口那位已被自己视为平生大敌的刁总镖头,面对着李建成和柴绍联袂所赠两排八面雕有唐国公李渊私章的翡翠屏风,一声惨叫道:“为什么你们送的东西只中看不中用,老子还不能卖?为什么就不能直接送张银票呢……?”
正文 第60章 杀头买卖(上)
这一日柳园外车水马龙爆竹连天,园内更是张灯结彩鼓乐喧天,上至达官贵人,下到江湖豪客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仪式过后,众人在柳园里大摆宴席酣饮醉歌,红拂又帮着婉儿通过关系请来了京城最有名的乐师和舞女为宾客助兴,再加上长安帮房帮主特意带来几个西域异人表演精彩杂耍,不时引得一阵阵欢呼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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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国公世子李建成只小坐了片刻,开席不久便悄然告辞,柴绍则留了下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将刁小四拉到了偏厅聊天。
刁小四笑着问道:“小柴,你啥时候到长安的,也不通知我一声?”
柴绍道:“其实这些日子我和秀宁一直在长安,大哥、三哥也是。”
刁小四自然晓得,柴绍口中所说的“大哥”和“三哥”,指的是唐国公李渊的两位世子李建成和李元吉。至于李秀宁今天没有陪同柴绍一起来,多半是为了避免和唐小三见面后的尴尬。
他愣了愣道:“怎么你们都喜欢往长安跑,莫非太原穷乡僻壤没吃没玩住不惯?”
柴绍回答道:“这是陛下和我岳父共同的意思。”说完从袖口里取出一只锦盒道:“我和秀宁送你的贺礼。”
刁小四一听“贺礼”,立刻将脑海里的疑问丢到了爪哇国,接过锦盒打开一看,诧异道:“海星石!”
只见锦盒之中装着一块朱红色的星状奇石,触手冰凉寒气铺面,散发着淡淡光晕。
刁小四自是识货之人,心下惊喜道:“这玩意惑神**可是制作道符的极品炼材,这么大一块在黑市上少说也得卖三万两。到底是唐国公的女婿,有钱!”
他将海星石收进束龙腰带,拍了拍柴绍肩膀由衷道:“小柴,还是你懂我,够朋友!”
柴绍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喜欢就好。”顿了顿,他又道:“你也很厉害,这么快就在长安站稳脚跟打开了局面,但段震天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你要提防他背后拆台。”
刁小四满不在乎道:“他最好别来招惹老子,不然我就把这姓段的拍死在沙滩上。”
柴绍笑了笑,道:“这段日子我会一直待在长安。”
刁小四心头一暖,却摇摇头道:“算了,这里不比太原,你也是寄人篱下日子不好过。真要有事,老子就去找金城那丫头,反正是她先找上我的。”
柴绍默默颔首,须臾之后说道:“你我是兄弟,同舟共济抱团取暖无需客套。”
刁小四心一动,轻笑道:“要不小柴,咱们俩拜把子如何?”拉着柴绍对着偏厅正中供着的一尊财神像跪了下来,焚香祷告义结金兰。
两人各报生辰八字,柴绍要比刁小四年长几岁,彼此的关系一下又亲近许多。
柴绍道:“小四,最近我有一批药材要送到太原,想托你帮忙押运。”
刁小四一口应允道:“没问题,我给你配最好的镖师,价钱打八折。”
柴绍凝神听了听偏厅四周的动静,忽然放低声音道:“有位朋友正好顺道离京,请你沿路代为照应。”
刁小四察言观色,意识到柴绍口中的这位“朋友”恐非寻常人物,便笑着道:“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柴绍凑近他耳边低语道:“我的这位朋友姓秦,名琼。”
“谁?”刁小四差点从椅子里弹起来,惊愕道:“就是那个元宵节大闹花灯打死宇文化及小儿子的人?号称马踏黄河两岸,锏打三州六府山东半边天的神拳太保秦琼秦叔宝?”
柴绍点了点头,刁小四倒抽口冷气道:“是你把他藏起来了,难怪官府抓不着。”
柴绍道:“他被宇文成都打伤,现在虽行走无碍但不能擅动真气和人交手。本月二十二,北方各路绿林豪雄要在华山会盟,秦大哥必须到场。我的身份太显眼,思来想去只能拜托小四你了。”
刁小四冷静下来,说道:“其实你也不必告诉我秦琼的真实身份,让他混在东家的人里神不知鬼不觉地便跟着镖车一块儿出城就是。”
柴绍实话实说道:“秀宁也这么说,但你我是兄弟,我不想瞒你。”
刁小四一楞,点头道:“好,你什么都不必说了,老子干了!”
柴绍心中感动,但他素来不喜多言,只是默然一点头,将一张字条递给刁小四道:“这是他的住处和接口暗语。”
刁小四拿过字条看了一遍,面露古怪之色道:“敢情你还做这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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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绍呵呵一笑,说道:“十日后启程,我会派人来联络你。这次出的都是长安佛慈堂的货,他们的掌柜姓侯。”
两人商量既定便又闲聊了会儿,刁小四送柴绍出门,他暗自寻思道:“我这新拜把子的二哥可不简单啊,既搞药材又藏反贼花样挺多,搞得神神秘秘的,而且就在皇帝老儿的眼皮子底下,玩得可比老子大。”
两人来到柳园大门口,刚巧碰见夏培恒、耿少华夫妇送别段震天。
段震天满身的酒气,由两名弟子左右搀扶着,也不晓得是真醉还是装蒜,拿手指着夏培恒笑呵呵道:“小夏,俗话说姜是老的辣,往后你就跟着老夫,年轻人,多学点儿不是坏事。关洛道上不论遇见什么事,只管来找我。”
夏培恒听他倚老卖老,当着众多宾客和下属的面敲打自己,心里说不出的恼火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天是庆典吉日,也不必跟这老家伙一般见识。”
哪知段震天仗着酒劲儿变本加厉,又拿手一指跟在耿少华身后的婉儿,笑道:“婉儿侄女儿尚未许配人家吧,可要我当回月老?长安城里的公子王孙年轻才俊,老夫大多认得……”
他的话还没说完,刁小四就腾地火了。方才段震天含沙射影贬损夏培恒,刁小四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只差没帮忙煽风点火。哪晓得老疯子话锋一转,居然打起婉儿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嘿然一笑道:“人家爹娘都没发话,却哪来的一条狗多管闲事到处乱叫?”
此言一出原本沸反盈天的柳园内外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瞠目结舌纷纷把目光投向此间战场。
段震天的老脸本就喝得通红,此刻更如猪肝般涨得发紫,想发怒又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去关洛镖局总镖头的风范和气度,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婉儿站在耿少华和耿夫人的身后偷眼望着刁小四,一颗心又是甜蜜又是担忧道:“他为了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段震天,往后可又多了一个仇敌。”
果然,段震天的一名弟子怒斥道:“姓刁的,你莫要口出不逊,欺人太甚!”
刁小四冷笑道:“到底是他娘的谁欺人太甚?长安城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自打咱们会通镖局进驻柳园,你们在背地里使了多少绊子用了多少阴招,大伙儿都瞧得清清楚楚。”
他把手一挥道:“这也就算了,谁让我会通镖局的人宰相肚里好撑船呢。可咱们好吃好喝招待过,你他娘的非但不领情,还大放厥词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我就闹不明白了,这长安城、这关洛,是你老段家的还是当今圣上的?!”
段震天本是在装醉,听了这话不由得脸色大变。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刁小四的话实在太刻薄,若传到宫里无论真假都有可能给自己和关洛镖局引来杀身之祸。何况,有消息说这小子最近跟金城公主打得火热。念及与此,顿生杀机。
就听身边那名弟子叫道:“刁小四,你不要含血喷人!我马朝天要与你决斗,替恩师洗刷今夜的羞辱!”
刁小四啧啧道:“还说自己没野心,连一个徒弟的名字都起得那么霸气。马超天……可不是把天都给压下去?连皇上都自谦为天子,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马朝天的鼻子差点气歪,他的名字本有“朝天阙”的隐意,被刁小四这一曲解,转眼就成了大逆不道,又怕又怒道:“你、你……胡搅蛮缠!”
婉儿娇笑道:“四叔公,你何苦招惹这位马大哥?人家连老天爷都不放在眼里,咱们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刁小四冲着婉儿一笑,心道:“小娘皮越来越懂我了,居然跟老子一个调调说话。”
就听房明祖大笑道:“这不成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