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齐肘以下已逐渐没了知觉。假如不及早运功迫毒,待到毒气扩散到心脉当真神仙难救。
然而他天生豪勇,困境之中毫无惧意,反而越挫越勇战意澎湃,哈哈一笑道:“说得好!小四兄弟,你且在一旁压阵,看愚兄如何诛杀这三个跳梁小丑!”
钟魁嘿然道:“死了的鸭子嘴壳硬!”内力一催飞流星飞火锤上冒出熊熊毒焰,率先攻向赤尊侠。
赤尊侠夷然无惧不退反进,一招“玉壶光转”松照仙剑大拙不工运转如轮,“叮叮”两声叩开双锤,剑华烁烁长驱直入反攻钟魁胸膛。
沙无稽和尤谷睢一左一右联袂攻到,四个人在山洞里翻翻滚滚斗作一团。
刁小四四肢软紧贴石壁,唯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虽说也修炼过几手家传功夫,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跟澜沧三魔和赤尊侠一比,简直就成了小儿科。
仅仅观瞧了三五个照面,他便感到头昏眼花恶心yu呕,除了四人不断爆出的呼吼和魔兵仙剑撞击声,根本看不出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他心中焦急,手心里不停渗出冷汗,思量道:“我如今跟赤大哥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他要是玩完了,老子怕也不好过,怎么也得想法子帮赤大哥一把!”
若说打架,刁小四自然甘拜下风,但论及坑蒙拐骗舌绽莲花却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当即他大声叫道:“赤大哥,你再咬牙坚持一会儿,本门的几位师叔师伯就在附近,很快就会赶来!”
澜沧三魔一惊,他们也摸不准刁小四和赤尊侠什么关系,只听得两人口口声声称兄道弟生死与共。
这边还没想明白刁小四是什么来头,那边又听刁小四开骂道:“什么澜沧三魔,我看是脓疮三软蛋!又是偷袭又是围攻,搞那么复杂说到底不就是怕打不过嘛?我劝你们不妨学学那个死鬼老三,把脖子凑到赤大哥剑下,咔嚓一声多爽快,省时省力又省心,免得最后被人打得屁滚尿流落花流水东躲xi zang丢人现眼。”
这一番骂词赤尊侠是万万说不出口的,若换作一干正道名门的弟子怕也难以启齿,但自刁小四口中说出来却是字正腔圆理所当然。澜沧三魔也曾纵横天南三十余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何曾被一个胎毛没褪尽的小子指指点点骂个狗血淋头?
尤谷睢目中凶光闪动,寒声喝道:“闭嘴!”
他这一声乍听与寻常呵斥无甚差异,却在暗中运上了“裂神魅音”,即是修为高深之士猝不及防下也难免着道,轻则神思恍惚为其所趁,重则灵智泯灭从此形同疯疯癫癫的白痴。
但就在他稍一分神的工夫,赤尊侠心生感应松照仙剑骤然翻转,一记jing妙绝伦的“蓦然回”倏忽往来,“噗”地刺穿尤谷睢右胸。要不是沙无稽和尤谷睢全力相救,焉有命在?
纵使如此,他也忍不住疼得大叫一声,手捂胸膛跌跌撞撞退出战团,面se苍白背靠石壁失去了再战之能,可目光一瞥之下,却险些没气晕过去。
只见刁小四捱了一记“裂神魅音”后不但没有丝毫异状,还神气活现地冲着自己扮鬼脸,哈哈笑道:“脓疮三软蛋,果然名不虚传。你要是不服气,放马过来,我跟你单挑!”
尤谷睢又惊又怒,一提手中蟒海钵就想将这少年jing血吸食一空。奈何他稍一运功,胸口伤处便鲜血飚she疼痛yu死,一口魔气无论如何也提不上来。
刁小四见状大叫妙极,心道:“这秃驴看上去是废了,若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不如老子做回好人,早点送他去极乐世界归位!”
念及与此他拔出幽泉刀,笑吟吟道:“秃驴,你是不是疼得快死了?别急,我替你补一刀,立马你就不痛了!”说着话他贴着石壁小心翼翼避开战团,靠向尤谷睢。
尤谷睢且惊且怒,大吼道:“大哥救我!”
刁小四嘻笑道:“你叫大爷也没用,看老子还能饶你?”举刀就落。
猛听身后“哧哧”风动如芒在背,沙无稽右手凝动血焰爪直插他的后心。
刁小四骇然回身,下意识地想举刀招架。然而沙无稽的身法快如鬼魅,根本不是他所能抵挡,未等幽泉刀抬起来,血焰爪已单骑突进恶狠狠抓在了胸口处。
刁小四吓得魂飞天外,大叫一声闭上双目手舞幽泉刀胡乱划拉。
哪知“叮”的轻响,沙无稽指尖一痛,血焰爪似抓在了什么硬物上。
他的血焰爪足有三十多年功力,别说血肉之躯,即便是山岩金铁也是迎刃而解。可偏偏这一爪插在刁小四的胸口上,震得五指生疼几不亚于捱了赤尊侠的一记天阙神拳。
刁小四也是一愣,旋即醒悟到是怀里的那只翠玉盘在替自己挡灾消难,至于小巧轻薄的翠玉盘为何能抵挡住血焰爪,命悬一线之际他也无暇细想,顺手一刀插向沙无稽的小腹。
沙无稽低嘿一声飞起一脚踹飞幽泉刀,正yu翻转右腿将这小子脖颈绞碎,突然感到背心一痛,松照仙剑银白se的剑锋从他胸口穿透出来,一蓬鲜血飙she四溅,喷得刁小四满头满脸。却是赤尊侠施展出昆仑瑶台宫“王道八法”里的一式凌空飞剑,斩杀了沙无稽。
他左手五指捏诀一摄,松照仙剑倏然从沙无稽身体里抽出,飞转回来。
钟魁怒吼连连,疯了般挥舞流星飞火锤对着赤尊侠只攻不守,玩命轰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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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尊侠苦战多时,身上多处负伤,若非刁小四连施诡计,他以一敌三还需分神压制体内的血焰爪毒委实凶险无比。
方才他又耗损真元施展王道八法格杀沙无稽,丹田真气顿感一阵虚弱,面对钟魁玉石俱焚的凶蛮打法,只能游斗周旋避其锋芒。
沙无稽呆了呆,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前汩汩冒涌的血泉,蓦然出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嘶吼道:“老二,告诉师傅为我报仇!”身体晃了两晃朝前栽倒。
刁小四惊魂未定,正瘫软在石壁上拼命喘气,哪料沙无稽死是死了,身体还泰山压顶般砸过来,一下跟自己来了个脸对脸心贴心,乱坟岗噩梦一样的经历不禁再次浮现脑海。看来人的运气不能太旺,否则连死人都想凑上来揩油水。
那边钟魁听到沙无稽交待临终遗言,情知自己独木难支,待到赤尊侠缓过气来,必定在劫难逃。
他一记怒喝道:“赤尊侠,你等着!”甩出流星飞火锤缠住奄奄一息的尤谷睢,身形后跃逃出洞外。
赤尊侠暗自苦笑声,想要追杀钟魁和尤谷睢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任其逃逸。
他以剑驻地,一面运气调息封闭伤口疏通经脉,一面凝目望向刁小四,心道:“刚才多亏这少年机智,否则此刻躺在地上的多半就是赤某。”
可一瞥之下,赤尊侠却险些笑出声来。就见刁小四和沙无稽肢体纠缠滚翻在地。刁小四一边手脚并用费力地推开沙无稽,一边骂骂咧咧从他的身下爬出来。
赤尊侠忍住笑,问道:“小四兄弟,你没事吧?”
“就凭这死矬子?”刁小四平生最不惧的就是死人,用脚蹬开沙无稽瘫软的尸体,口中哼道:“这等货se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一起收拾了!”
赤尊侠明知这少年是在吹牛皮也不戳破,抬眼看了看被沙无稽踢飞到洞顶的幽泉刀,举手运劲凭空一抓。
“嗖!”幽泉刀从石壁里脱出,像是被一根无形丝线牵引,稳稳当当落在了刁小四的脚下。
刁小四大喜道:“多谢赤大哥!”低头刚要捡起幽泉刀,突然惊叫道:“赤大哥,我的胸口出血了!”
正文 第4章镖局(上)
赤尊侠吃了一惊,只见刁小四的左胸稍往下的地方有一条细长的血痕,到底还是被沙无稽的血焰爪带到了点儿,
刁小四哭丧着脸道:“真他妈的流年不利,我怕是要死快了。赤大哥,兄弟没别的要求,临死前只拜托你一件事——千万别给我树碑立坟,就找个没人的荒郊野外挖个坑埋了就好。千万记得坑不要挖太大,够埋就行,坟头更要垒得越寒酸越好。那样我躺在下面才睡得安稳。”
赤尊侠不理他胡说八道,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抓起刁小四的手搭住脉搏,沉声问道:“小四兄弟,你可感觉得到伤口麻,胸前有团火烧?”
刁小四摇摇头道:“我冷都冷死了,哪有感觉火在烧?赤大哥,你逢年过节时,记得给我送点纸钱,听说那下面的小鬼欺生,没钱攀交情不行。”
赤尊侠怔了怔,他施展内视之术真气游走刁小四周身,确未觉这少年有丝毫的中毒迹象,略作沉吟醒悟道:“他体内有奇寒yin气,正可以毒攻毒,血焰爪毒即管厉害,却未曾伤他分毫。”
他笑了笑松开手道:“放心,你没中毒,一点皮肉小伤,不妨事。”
刁小四正在盘算将死前的ri子怎么过,闻言将信将疑道:“你是说我没事,不会死?”
“当然不会,”赤尊侠微笑道:“你体内的寒气应是血焰爪毒的克星。”
刁小四大松一口气,浑身一软靠倒在石壁上说道:“看来老天对我还行。难怪老话说运气就像屁股,你看不到它,它就在你的身上。”
赤尊侠定定注视这少年,一般人若是遇到这种事,要么哭天抢地自怨自艾,要么暴跳如雷破口骂天,但刁小四的表现着实令他意外,耳听他插科打诨玩笑于生死之间,如此豁达如此乐观,令赤尊侠大感投缘。
刁小四从怀里抽出翠玉盘仔细打量,诧异道:“奇怪,这盘子一点没碎。”
赤尊侠接过盘子看了半晌,肃容道:“小四兄弟,这只翠玉盘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刁小四眼皮不抬,张口便答:“爷爷给的。”
赤尊侠点点头将翠玉盘还给刁小四,沉吟半晌道:“这似乎是仙家神器,你要小心保管,不可轻易外露。否则引来旁人的窥觑之心,恐会有杀身之祸。”
刁小四吓了一大跳,不用赤尊侠再多交待半句,赶忙将翠玉盘塞进衣服里贴肉藏好,问道:“那是不是可以卖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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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尊侠晒笑道:“若是识货之人,金山银海他也愿意拿来换。”
刁小四狂喜道:“多谢赤大哥指点,将来若有谁看中了这只盘子,我就按赤大哥说的,让他用金山银海来换。”
赤尊侠笑道:“小四兄弟,我需赶紧运功逼出血焰爪毒,你也歇息一会儿罢。”
刁小四担忧道:“那两个被咱们打跑的王八蛋会不会趁机回来捣乱?”
赤尊侠道:“钟魁急于救治尤谷睢,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何况,他多半以为咱们早已远走高飞了。”
刁小四拱手道:“赤大哥高瞻远瞩料事如神,那我就放心了。”心下琢磨道:“我先拍得你舒舒服服,没事最好,若有事,你总不好意思丢下老子不管吧。”
强敌即去,现在他最担心赤尊侠过河拆桥突然翻悔,念头一转便又有了主意,拿起幽泉刀硬着头皮一咬牙,在手心上轻轻划出一道血口,连声催促道:“赤大哥,你喝两口我的血,说不定就能把毒气给化解了。”
赤尊侠一怔,弹指封住他流血的伤口道:“好兄弟,不必如此。沙无稽的血焰爪虽然剧毒无比,但以我的玄门功法只需三五个时辰就能彻底迫出体外。”
刁小四暗恼道:“老子割也割了,你不领情,我岂不是白捱一刀?”当下慷慨激昂道:“赤大哥,咱们虽然刚认识,可也算是生死与共的患难之交了。我的血就是你的血,我的命就是你的命,我的妈就是你的妈,我的老婆……嗯,就是你的弟妹。赤大哥,难道你想让我的鲜血白流么?”
赤尊侠xing情沉稳坦率真诚,哪里会想到刁小四话中其实暗藏玄机。若让他倒过来说,那是打死也不干的。
他紧握住刁小四划破的手,诚挚道:“小四兄弟,难得你义气深重。你若不嫌弃,咱们就义结金兰,从今往后不求同年同月同ri生,但求同年同月同ri死!”
刁小四心头乐得开了花,暗道:“死老头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句话他倒没骗我。赤大哥若不想跟我同年同月同ri死,就得拼命治好我的鬼毛病。不然,黄泉路上要他来作伴,昆仑山的那帮道士怕也是舍不得。”
于是两人撮土为香,在山洞里结拜成为异姓兄弟。
一个是昆仑瑶台宫掌门弟子,正气凛然侠名远播;一个是野鸡没名草鞋没号的小贼,坑蒙拐骗贪财怕死。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竟然成了生死之交,也算是怪事一桩。
结拜过后,刁小四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尘土喜滋滋道:“大哥,虽说脓疮双软蛋十有仈jiu不敢回头找茬,可咱们也不能傻等着,总得有备无患。你只管在洞里疗伤逼毒,我到外面布置一座奇门阵法,让旁人无法接近山洞。”
赤尊侠惊奇道:“二弟,原来你jing通奇门遁甲之术?”
刁小四可不敢吹嘘说自己最大的爱好便是钻研如何破解机关陵墓,有些保命的东西,比如奇门遁甲,那是必学之术,便干笑道:“我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回头大哥看了可别笑话。”
赤尊侠点点头,叮嘱道:“多加小心,若遇到意外就大声叫我。”
他目送刁小四走出洞外,这才盘腿落座,先服食了两颗昆仑瑶台宫的疗伤圣药,而后凝神运功迫毒。
这一坐下就是四个多时辰,直到中午过后赤尊侠才收功醒转。
刁小四早已等得不耐烦,百无聊赖地拿出翠玉盘翻来覆去地看。可傻看了一个上午,腹中已经饥饿难耐,但盘子还是盘子,肚子还是肚子,两个都空空如也。
看到赤尊侠睁开了眼,他急忙把盘子塞进怀里,欣喜道:“大哥,你终于醒了。”
赤尊侠微微一笑,自觉毒气尽去功力也恢复到了六七成,再看刁小四为给自己护法一宿未睡,不由歉疚道:“二弟,你昨晚没睡觉困了吧?”
刁小四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没事,我夜里从不睡觉,越晚越有jing神——”
话刚出口便惊觉自己失言,急忙改口道:“都是我爷爷逼的,他一门心思要我考状元,整晚整晚头悬梁锥刺骨,不准犯困不准眯眼。ri子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一天只睡个把时辰。”
偏巧这时候他的肚子又“呱”地一叫,赤尊侠笑着起身道:“那好,我去打点野味,咱们吃完了便下山前往江州。”
刁小四看赤尊侠已是没事人一般,想必毒伤已好了大半,顺势转开话题问道:“大哥,咱们去江州做什么?”
赤尊侠道:“我在江州有几位好友开了个镖局,我想让你在那里住一段时间。等我办完了师门的差事,便带你前往江南找我的三师叔邪月真人,请他为你治病。”
刁小四心里咯噔一下,疑道:“他这不是要跟我玩金蝉脱壳吧?”当即一脸悲戚道:“大哥,咱们兄弟相见恨晚,我舍不得和你分开。从今往后,我要和你一块儿闯荡江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
赤尊侠微笑道:“我要去做的是一桩师门差事,无法将你带在身边。你不必担心愚兄的安危,多则两三个月,少则三五十天,我必来江州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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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小四无可奈何,只得点头。想到自己费了那么多心思,连血都放了,到头来居然仍旧是鸡飞蛋打,不由悲从中来“哇”地哭将出声。
赤尊侠愣了愣,伸手轻拍刁小四的背脊安慰道:“愚兄知你义气深重不忍与我别离。但咱们身在江湖,理应以天下黎庶为己任。你不要哭,终有机会,你我能携手同行,仗义行侠除暴安良,也不枉兄弟一场!”
刁小四哭得更是悲伤,语音哽咽口中胡乱道:“我和大哥一见如故,一ri不见如隔三秋。你一定要早来江州,小弟会天天站在镖局门口望穿秋水等你来接……”却是情急之下,将上回跟踪死老头逛青楼喝花酒时偷听到的几小曲不管三七二十一搬了来用。
赤尊侠听刁小四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一边说得乱七八糟,又好气又好笑,颔说道:“好,我答应你——最多三个月愚兄就来接你,到时候咱们一同去江南!”
刁小四点头道:“咱们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三个月就三个月,我一定等你!”说完话,心里又补上一句道:“你若不来,下辈子变小娘皮。”
正文 第5章镖局(下)
次ri黎明城门甫一开启,赤尊侠和刁小四便随着涌动的人流走进了江州城。
此时正值大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