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婕卿回眸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连他们……都无法……看……看……咳咳咳……看透你的……身份。”樊海溪的声音愈发的虚弱,气息也愈发的急促了,那不住溢出口的血红将他,也将樊啻染红了。
“他们?”卓婕卿一挑眉,轻声的念道。
“你就不要再说了,歇会吧。”樊啻狠狠地吼道,可也已不难听出其中的关心和担忧来。
樊海溪艰难的摇摇头,“让我说……孩子,再不说……我怕没时间了,我看得出……她对……你很重要。卓……婕卿,我奉劝……你一句……他们……他们的势力……在 k……太大了……其中……不乏位高……权重者,就凭……你是……是斗不……过他们的,咳咳咳……除非……除非……那个……那个神秘的魅影,肯……肯帮你。”
闻言,众人全部一愣。
“魅影?为什么?”卓婕卿追问道。
“因为……他们中……不少人是高官……所以……所要面对……的公众压力……和来自北京……方面的压力……都不小,就算……他们的权势再大……也不可能和北京……抗衡。但……这么多……年来……只有魅影……让他们……焦头烂额……倍受上面……的压力,特别……是前段时间的……魅影的追杀……行动,所以……咳咳咳……”
急促的喘息和不住涌出嘴巴的血红让他无法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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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卓婕卿相信樊海溪说的话,“他们都藏身在警界和商界对吧。”
已不能说话的樊海溪点点头。
其实这些在前段时间的逼迫行动中,她早就看出了,因为每到关键时刻总有警方介入。
就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樊海溪用最后的气力对她说道,“小……小……心……李家……和……你的……”
气息就像是突然断在了他咽喉,让他再难发出任何声音,也让他不停的痛苦的抽搐着。
“爸爸。”
樊啻一声叫唤终于出口,也是他三十多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唤这个默默为他付出了一生的男人,一声爸爸。
听到了他的叫唤,樊海溪的神情也不再痛苦,带着一丝安详和满足的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了。
卓婕卿无声的叹息不止,在这世上,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只要有了爱,便会没了心灵的距离,但有时爱得深了重了,言语再难表达这份情感,反而形成情感的隔阂,横亘在两个人的中间再难跨域,有时至死都不能化解。
小皓希仰头望天,轻轻的说道,“西蒙娜奶奶,爷爷兑现他的诺言了,他去陪你了,你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他的话音随风飘散,也飘落到了那长眠的老人身上时,一对碧蓝的猫眼石从他手中滚落……
第七十七章
寂静的山涧,潺潺的流水,迷蒙的阳光,如烟的薄雾,默默的流泪,嘤嘤的低泣,低声的安慰……
一切都尽量的低声,低声再低声,唯恐惊扰了那一抹永远沉睡的灵魂,方获得的安宁……
他走得安详,带着微笑,带着满足,飘逝到另一个国度,去寻找那承诺相守的人……
他的离去没有悲伤,是解脱,是解放,也是新的一次开始……
黑色的棺樽慢慢被微湿芬芳的泥土所掩盖,随土撒入的鲜花,是对长眠的人最后的祝福,祝愿他离去后依然雍容……
在那一片庄重的黑色中,一双碧蓝眼眸的专注,却刻满了深沉的悲伤,一种深沉悔恨中的悲伤。
他一手轻压胸口,慢慢仰望天空,当一缕轻雾蒙上他的蓝,瞬间凝聚成水的晶莹,轻轻涌动在碧蓝的面上,令蓝眸如似浸入水中的碧蓝水晶。
掌心中紧紧握住的和他眼眸同样的碧蓝猫眼石,也微微泛着悲意,仿似知道了那离去的人,将再不能对着它们倾诉着那对在天国人儿的思念……
“这对爷爷来说是一种解脱,挣脱了人世的各种控制和束缚,终于可以和奶奶在一起,毫无顾虑的在一起了。”孩子的声音虽稚嫩,却有着暖暖的安抚。
“可他为什么不说呢?他这样一人默默的承受,难道就显得伟大了吗?”他悲伤中有怨,怨恨着那个男人的自以为是,更怨恨着自己的一无所知。
孩子抱抱他,想给他安慰,“就像你爱我一样,你会告诉我,你有多爱我吗?你只会用你自己的方式和妈咪争夺我,哪怕我是多么的不愿意,也要给我你认为最好的。”
樊啻蓦然蹲下身来,紧紧的抱住了孩子,也微微颤抖的身体,“到头来,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傻最蠢的人。”
孩子安静的任由着他抱,还亲亲他的发梢,“爹地,请节哀顺变。妈咪虽然嘴上说不是,但我知道她是有意来化解你和爷爷之间的恩怨的,她这么做并不是让你事后感觉到自己的愚蠢,而是让你看清一份爱。”
他在孩子的怀中的声音沉闷了,“对不起,希儿,我差点就重蹈了我父亲的覆辙。”
“最起码,你还能参加他们的葬礼,而我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只是噩梦中的凄厉惨叫,至今他们的尸骨在哪里也无从再找回,所以你是幸运的。”
清冷而淡漠声音从他们身边飘然而过。
抬首只见一身神秘的黑,将那婀娜的身躯紧缚,端庄的雍容,优雅的华贵,更有冷艳的娇艳,就如同一朵被冰封的黑玫瑰,让人不禁伸手想将她摘下,可触碰到的却是那荆棘更能刺入骨髓的冰冷。
人们纷纷避让着她,她就如同女皇的驾临,而那些追随在她身后的人,都虔诚的跟随着她,仿佛她就是他们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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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也跟随着她走向了那方石碑前,轻轻的放上一朵洁白的鲜花。
“爷爷,奶奶,走好了,但愿天国再没有算计和阴谋。”
虽然没人告诉众人,这孩子是谁,可从他那几乎和樊啻如出一辙的容貌中,都能知道他是谁。
于是,便有不少分家乃至是宗家的人都欲上前和他相识。
下葬仪式的悲伤氛围在慢慢的改变了,人群中不乏有人窃窃私语,但也有有眼无珠之辈的人,自以为是的大声说道,“还当自己是樊家的人呀,这样厚颜无耻的公然出现在这里,要我早就躲在家里,当好弃妇了。”
只见一尖刻模样的女人再人群中大放厥词,小皓希闻言先是微微眯起了灵动的眼眸,后又笑得甜蜜而纯真。
他走到那女人面前,向她钩钩手指,示意她弯腰下来。
目前樊啻没有再婚,那这孩子是最有可能成为樊家下任族长的人,所以巴结他绝对是没什么坏处的,女人便尽量笑的让自己变得可亲一点,说道,“小朋友,你叫什么……。”
啪的一声,在此时略显安静之时,特别的清晰,后又见孩子抬起左手又是啪的一个耳光,打得那女人惊然跌坐在地,“你……你……竟然敢打……我。”
又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孩子拍拍小手,天真的问道,“这是宗家的人,还是分家的人?”
“妈……咪。”怯怯的女孩子的声音,惊恐的唤着。
只见在那女人身边一小女孩怯生生望着小皓希,虽然眼中写满了对他的害怕,但也有着倔强的对他的愤怒。
小女孩那微微湿润的眼睫,让小皓希知道她刚才是真心的为爷爷的逝去而哭泣的一人,不似那些虚伪的人。
在场所有的人不会想得到,在二十多年后正是这个女孩子,和卓皓希的命运紧紧相缠,共奏出另一篇更为华丽的人生乐章。
“你又是谁?”小皓希仿若那居高临下的王者,询问着卑微的女孩子。
“我叫樊彤馨,我不许你欺负我妈咪。”小小的身体挡在她母亲跟前。
小皓希一挑眉,“樊彤馨?那家的孩子?”
没人敢回答他,都神色诡异的望着他们。
“林律师,从明天起,她们母女两也不再属于分家。”冰冷的声音宣布了这母女两人的未来。
“不……你不能那么做,彤馨是你的侄女呀。”尖刻的女人这才知道自己这张臭嘴惹下了多大的祸事。
“侄女?”小皓希又一挑眉,“樊铭的女儿?”
“樊啻,我还没咽气呢,你想对她们母女两做什么?”苍老的声音充满了愤慨和不可一世的跋扈。
只见在那台阶之上,蓬头垢面,面色憔悴枯黄的老女人,发疯一般的往下冲来,途中几次险些跌倒。
当她气喘吁吁的冲到众人跟前时,破口便是大骂,“樊啻,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也不想当初是谁把你接回来享受这荣华富贵的,可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却反过来对付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今天我就让大家看看,这畜生是个怎样的狼心狗肺的人。”
旁观的人都开始用那丑陋的幸灾乐祸的面孔围观着。
“现在老头子死了,你高兴了,樊家的一切都终于是你的了,我告诉你,你别得意,老头子可是没立遗嘱的,所以这份遗产里我还占一半多呢,你别指望这就能在这里呼风唤雨了。”
可从她说这话里,每人都感觉到了,似乎她才是那个终于等到樊海溪死了,熬出头了,又可以呼风唤雨的人。
眼看争夺家产的纷争就要开始了,众人也开始了做那墙头草的准备。
樊啻蓝眸闪过利光,气息蓦然沉淀,沉然的寒气漫漫,淡淡的愠怒将这片安宁和安详之地渲染了。
“遗产?”樊啻沉声道,“林律师,告诉她,我父亲的遗产有多少,顺便把我该继承的那部分也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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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众人哗然,蔡琳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因为就算樊海溪的永恒国际被樊啻权倾控制了,但他依然是如今转换为雷森集团董事局的一员,那所持有的雷森股份虽不多,可对于如今蒸蒸日上的雷森集团来说,持有那些股份,就相当于持有了永不贬值的金票子。
可樊啻却这么轻易就放弃了,难道他的钱已经多得银行都装不下了吗?
林飞无奈的摇摇头,“就樊海溪生前所做的最后的资产统计。”
听到律师即将公布资产时,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拉长了耳朵,唯恐听漏了任何一个字。
“其资产包括,旺角xx路xx苑林的一套四百尺的套间,价值一百万元,备注目前已抵押给了银行,银行储蓄五万两千八百七十一元,以及现金三百一十八元。”林飞说道这故意停了一下,果然看到不少人脖子都拉长了不少。
“所以樊海溪先生生前的总资产,为一百零五万三千一百八十九元,备注,如果在今年十二月份之前,未还清银行贷款八十五万元,银行将有权没收其房产。”
林飞话音刚落,顿时不少人跌倒在地,蔡琳更是难以置信,那也就是说樊海溪的总资产就五万多块而已呀。
“不……不可能,樊海溪是雷森的董事局成员,怎么可能就剩下这么点钱了?一定是你这畜生做了什么手脚。”
“蔡琳女士,”林飞非常之有礼的回答到,“樊海溪先生之所以能成为雷森集团的董事局成员,那因为他是雷森集团前身永恒国际的总裁,为了不影响雷森集团更名后出现股市过大的动荡,樊啻先生才将部分股份有条件的寄于樊海溪先生的名下,让他成为董事局的一员,稳定局面,如今樊海溪先生过世了,那些股份当然又物归原主了。”
蔡琳顿时如同那泄气的皮球,愕然的跌坐在地。
而林飞继续说道,“既然樊啻先生放弃对樊海溪先生遗产的继承权,那恭喜你蔡琳女士,你和你的儿子樊铭先生及其妻女,可全权继承樊海溪先生的遗产。”
“在这,我郑重宣布,”樊啻的声音威严逼人,“我的儿子,卓皓希,将是我的继承人,如果谁敢对他,或者是对他的母亲不敬,”冷冷的看了眼樊彤馨母女两,“她们母女的下场就是范例。”
这一切在卓婕卿的眼里就像是一场闹剧,可看透人情冷暖的闹剧,但她不会去职责谁,也不会去同情谁,因为在如今这个世道里,弱肉强食便是生存法则。
想不要再成为那弱肉,便要学会残忍,这样才有可能成为那强食者。而自己就是在这残酷的现实中,摸爬滚打才有了如今的自己,也造就了一番让人可畏的事业,不再任人欺凌。
冷冷的轻哼,带着漠然的气息飘然走开。
可那一直旁观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叫唤,“卓律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人这才发现,那李竟臣不知何时也在人群之中。
樊啻蓦然走向卓婕卿的身边,警惕的望着慢慢走来的李竟臣。
他们都清楚,樊海溪在临终前的警告,他要卓婕卿小心李家的人,他还曾说过当年的那些人里,有不少如今已是位高权重者,且全都藏身在警界和商界,综上所述,李竟臣便是头一个该怀疑的人。
“婕卿。”
他欲牵她的手,却被她冷冷的避开了,惆怅顿生一点一点慢慢溢满心头,沉重了心,也挤痛了心。
“不知,李处长有何指教呢?”卓婕卿带着冷然,却又充满了自信的笑道。
李竟臣很绅士的向她伸出手来,“卓律师,这边请。”
众人只见他们两人慢慢的走下了楼梯,如似多年的老友一般,并肩而行。
他们在谈些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他们两人的神情一直如故,不愠不怒,自在和睦。
当李竟臣离去后,卓婕卿也只是将墨镜戴上,远眺了天边已云雾消散的天际,阳光蓦然照在她身上,绽放出夺目而迷人的流光。
当她再回到众人身边时,却见陈贵理带着几名警员出现在其中,又见蔡琳像疯婆子一样对这樊啻叫嚣着,“就他,快抓他,就他绑走了我的儿子,快抓他。”
“樊先生,有人报警说你绑架了樊铭先生,麻烦你和我们到警局去协助调查。”陈贵理例行公事的说道。
“这位阿sir,就算是协助调查,没有证据之下,我的当事人是可以拒绝的。”林飞也算是老资格的大律师了,怎么可能就让这点理由就想在他面前把人带走。
“想要证据是吗?”本杰明的声音很阴沉的响起,只见他搂着一娇滴滴的女人从人群的外围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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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不再温文,带着一点无耻的傲然,轻佻起那怀中女人的下颚,“他们想要证据,你告诉他们证据。”
“艾米丽。”樊啻微微蹙起了眉宇,没想到一个平时看似胆小怕事的女人,今日会出卖他,看来本杰明在她身上下了不少的苦功呀。
只见那女人人略显羞涩的看了众人一眼,“我,我叫艾米丽,是樊先生的秘书助理,我……那天午休我正好……加班,看到樊铭少爷进到樊先生的办公室里,不久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很激烈的吵声,后来一直到晚上下班,都没再见过樊铭少爷走出办公室,而在第二天早上我整理樊先生的办公室里的休息室时,发现了那天樊铭少爷穿的外套,而且上面还有血迹。”
“妈咪。”小皓希走到母亲的身边,“那女人会不会是草包男哄来做伪供的?”
卓婕卿拿下墨镜,看似淡漠而清冷的眼眸看了眼那叫艾米丽的女人,又看了看一直波澜不惊的樊啻,轻吐一气道,“不,这女人不像在说谎。”
“那怎么办,妈咪?看着草包男得逞吗?”小皓希有点气愤道。
卓婕卿事不关己的淡然依旧,“就算是这女人出庭作证,也就只能算是旁证,法官和陪审团是不会轻易定绑架罪的,除非他们找到樊铭,并由他出庭当面指控。”
小皓希忽然用很天真很甜美的笑脸,说道,“那就是说,樊铭这人留不得咯。”
她再次将墨镜戴起,顿时浑然生出一股慑人的气势,“只要一天找不到樊铭,任何人都耐樊啻不得,而本杰明这么做,无非也是想让樊啻名誉受损而已。”
小皓希小手撑着在小下巴下,“又或者是哪个人久见不到樊铭,现在急了联合本杰明……。”最后,他故意不说完。
卓婕卿轻捏了下他的鼻子,温柔而宠溺的说道,“有什么就快说吧,你的要求妈咪什么时候没答应过。”
此时,樊啻已被拷上手铐,被陈贵理带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