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但兹事体大,无论如何他都不敢作无端的猜测,只能在暗中留心观察。他甚至连提都不敢提起有魇镇之事!他马上做了一个决定,就在这一两天之内便以清理太液池的籍口,先请东元帝移驾到永安殿,然后再安排心腹人把这太液池和文思殿仔细地勘察一遍,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出那些邪物,找到那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只要能揪出那个人,不管是谁,他必要生啖其肉!
东元帝倒没有象冯十一那般思虑深沉。他是读圣贤书的人,**之外存而不论,神仙也罢鬼怪也罢,有或者没有都不关他多少事,敬而远之就是了;而且他也看过一些比如《论衡》和《神灭论》这样的杂书,对所谓的神鬼之说也是颇有存疑的。他扶着茶盏,犹豫了一下。自从太子薨殁之后,他就让冯十一负担起查验自己饮食的重任一一现在他身边能信任的人就只剩下这个人了!最终,他还是端起盏来呷了一口,随口问道:“太医院的事,还是没有下文?”
“没有。”
东元帝皱起眉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又想起了半年前死去的大儿子。民间还不知道,太子薨殁的起因是有人下毒;但在朝堂上,这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如今刑部会同掖庭禁卫,已经查验清楚,太子还不是毒发猝死,而是早在四五年之前,就有人在一直悄悄地向甘泉宫里投毒,太子最近几年心性大变喜怒无常,其实就是毒发所导致。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连投毒数年,却无一人能够觉察,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哪怕是他这个天子,也一点都不安全!这毒能进到甘泉宫里,自然就能送进大内,送到他的饮食之中!不单是他,那些朝廷重臣也同样处于险地,一样有可能被人暗中下毒……畏死之心人人皆有,在这件事情里,他和宰相们难得地意见一致:查,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一定要把背后指使之人揪出来!刑部把甘泉宫上上下下从官员到宦官宫女及至送水送炭的寻常百姓,还有太医院中所有为太子诊断过病情看过病案的太医,包括部分人的家眷并左邻右舍街坊熟人,全部都秘密锁拿起来挨着个拷问,可是,哪怕这些人一个个都被折磨到不成人形,却至今也没有人开口。刑部呈递的公文上还多次提到,绝大多数犯人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很清楚,这几百近千的人里,绝大多数都是无辜的。有时候静下心来,想一想那些人的悲惨遭遇,他也难免会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但他马上就警告自己,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心软!太子被人投毒乃至壮年薨殁,这事已经动摇到国家根本,在陈氏大赵的千秋基业面前,别说是几百人了,就是几千人几万人,那又如何?
除了太子的投毒案让他牵肠挂肚之外,选立新储君的事,也让他好长一段时间都是愁眉不展。
就他个人而言,他比较满意七子陈璜,也曾经在人前隐约地透露过这个意思。但他没有想到,这个想法居然会招来那么多人的强烈反对。六子陈瑾那拨人就不用说了;他们的声音虽然不大,反应也不怎么激烈,但背地里针对陈璜的各种小动作就没停过。陈瑾联络了严固,又捎带上萧坚,朝中又有几位重臣的支持,一时间势力大张。要不是张朴临时和陈璜达成默契,把杨度推到了陈璜身边,也许他这个天子现在就不得不改口了。就在他不知道如何决断甘泉宫归属的时候,宗室又发出别的声音,一群亲王郡王站出来说话,请他在投毒案的案情没有彻底清楚之前,不要随便策立东宫之主。看上去,宗室是在为死去的太子鸣不平。可事实呢?投毒案到了最后会牵扯到谁,这可不好说;无论牵扯到谁,也都很平常;他的所有儿子都有可能,一些宗室也有动机;而且这案子真要是到了最后,必定是图穷见匕的景象,作案人走投无路之下,万一胡乱攀诬构陷或者揭发别人隐秘呢,他是查还是不查?要是查,必然是一桩接一桩的泼天大案;不查……不查宗室就不可能支持他落实太子的人选。他心头很清楚,宗室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既不满意陈璜也不满意陈瑾,一心一意要寻一个能为宗室说话的人出来。宗室的这种想法,他是赞同的;但他并不看好这事的前景,所以不能加以支持。难道说十几年前的“刘伶台案”,给他和宗室留下的教训还不够多么?当时他不得不把最疼爱的三儿子贬封为潞州王,又削了两个叔伯和一个兄弟的王爵,还处置了一大批卷进案子里的宗室……刘伶台案已经过去快有十五年了,可至今想起来,他都忍不住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对他来说,那次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他不得不悲伤地承认,他没有再承受一次同样打击的勇气。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吧……
冯十一躬着腰,屏息静气地聆听着东元帝的呼吸。他不知道天子在想什么,但从气息里能够听出来,东元帝的情绪很不稳定。
他忽然说:“哎呀呀,看我,竟然忘了个事情!一一南阳公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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