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自己吧。忍术不行,其他也马马虎虎,万一那里真的发生什么事,”天善温和的笑容毫无变化:“别发傻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野乃宇摇了摇头:“我不会有事的。”
过去曾经在根部呆过一段时间,说是全身而退,也不能这么形容。他毕竟还是付出了代价,借由假死和忍术改动了面目,重新开始了新的人生。从头开始学习忍术,学习如何成为医疗忍者,耐心的等待时机。
时机很快要到来了。
“请进。”天善正襟危坐,神情完全变了个人,野乃宇知趣的拿着病理报告站起来。走廊上空无一人,毕竟是深夜,她走进病房之中,美琴还没醒来,她小心翼翼的在旁边坐下来,闭上眼睛,脑海里那张照片清晰的浮现。
值得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那样的未来,不必小心翼翼活着,能够回到孤儿院,能够和兜一起生活的未来,如今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天善有天善的目标,她有她的目标,而那个男人也有他自己的目的。
把这一切都拧紧在手中的宇智波富岳,给她最后的交易就是照顾妻子直到那个孩子出生。也许还要等个半年,他是这么说的,轻描淡写,却又有着让人无法不信服的力量——似乎越来越不耐烦绕圈子和遮掩什么的男人,就如同踏火而行般的行事着。
野乃宇睁开眼睛,吃惊的转过头。
那双凌厉的黑眸之中,不掩饰的泄露了焦躁和阴郁怒气。
他没有在意旁人,似乎这里只剩下病床上的女人。她憔悴而虚弱,苍白秀丽的脸庞静静垂在那里,仿佛……仿佛已经死去的花。
但那不是花。
那也是宇智波。宇智波是火,无论多么温柔的沉静的明朗的,最后都会成为骄傲炽烈的火焰,在燃尽一切之前,燃尽了自身。
“玉子……”美琴微微抬起脸,对身边不自觉的露出保护般姿态的野乃宇笑了:“出去吧。”
那绝不是让人安心的笑容。
陌生而遥远,遥远的他们根本无法触及,那是一片漆黑无尽的绝望,浓烈而绝望。
他心底一动。
比起那模糊的念头,更清晰的,却是触碰她的冲动。他不得不克制这样的念头,不能去触摸那个孩子,不能表露太多的感情,必须冷静理智的坐在这里。只有如此,美琴才会慢慢忘了他和那个孩子的关系……
“很快就可以了,不会很久的。再过一个礼拜就好。团藏已经……我忘了,你也不喜欢听这些。”他犹豫着要不要立刻就离开,却听到美琴低声道:“说吧……”
这是遗言。
留给鼬的遗言。
他有些吃惊于她的大方,随即,便也释然:“我留给他的东西都在客房的暗格里。里面有个单子,你挑有用的给他吧。至于其他的……无论如何要让他在学校多留几年,多交些朋友,不必拘于族里的族人。多交几个性格爽朗的朋友,不要老是跟着止水……还有……”
那不是现实。
他希望鼬能过着普通的日子,安稳平静,不为战争纷扰。但他的儿子那么聪明,是最强一族之中最优秀的孩子,鼬绝不会被这种期冀拘束,他的命运如同每个宇智波家的忍者那样,充满了战争和艰难。
空气突然沉默下去。
那不是他该交代儿子的话。那不是宇智波鼬的人生需要的话,作为父亲,留下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是绝对的愚蠢和虚伪。他的孩子从来早慧,见过战争,见过惨重的死亡和灾祸。他想做忍者,想以家族为荣,他要的东西不是享受人生也不是留在学校里安逸和平的日子。
不是……不是这些……
“还有,”他沉默了很久,视线不自觉落在轻轻拂动的窗帘上:“忍者……的人生很狭隘。被忍者条例拘束,被家族拘束,被国界和村子拘束。这个时代,越是如此越是觉得绝望……四代目虽然是个天真的男人,我总觉得万一是他……未来,也许会有所变化吧。”
“互相厮杀、战争、提防的时代,忍者依靠武力和运气取得利益,如果我单纯把这种东西留下去,留给我的儿子,将来什么都不会有所改变。这个世界虽然迄今为止我所做的事情从没有失败过,和那些人相比,归根结底只有技巧上的胜负。如果观念无法改变,无法突破桎梏的思考问题,悲剧只会周而复始。”
“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你希望他变成和你一样的人么!”美琴艰难的打断他:“还有他呢……还有这个孩子呢……”
富岳惊讶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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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梦中惊醒一般,又吃惊,又茫然的看着她突然转变态度。然而不过片刻,那种表情就消失了。
“因为他是我的儿子。”他带着点骄傲和得意笑了,那种笑容连克制也无法做到,静静的望着她:“孩子一定会超越父母。将来鼬也是一样,为了改变这个时代,他也好……这个孩子也好,将来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忍者。”
那种表情把一切都打乱了。
她想看到的并不是这些,她想要的是他的痛苦,而不是这种得意洋洋的……让人无法痛恨的骄傲。
然而……他说的没错,鼬一直是最好的。
美琴苦笑起来。
“这个孩子……”他喃喃道:“叫什么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她都没有回答。
你不配知道——这样的回答,不知为何,无法说出口。
他沉默而小心翼翼,望着隆起的小腹,眼睛一眨不眨。
欣慰而痛楚,希望而绝望,期冀得……近乎贪婪。
“佐助,”美琴艰难的道:“宇智波佐助。”
“……佐助。”
他喃喃着这个名字,仿佛一瞬间,这个名字就变成了世上最动听的声音。
宇智波佐助。
佐助。
他反反复复的咀嚼回味,越来越觉得是个好名字,眼睛流动着明亮的光芒。
美琴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一切。
“这个名字很好。谢谢你肯告诉我。”他推开椅子站起来:“我该走了。”
时间到了。
病房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一线。
颀长的影子倒印进来。
在走出病房的一瞬间,富岳回过神来,那里站着两个暗部,手中拿着卷轴。
他接过卷轴,拉开线,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
“请跟我们走。”一个暗部抢先开口:“如果您反抗的话……”
“走吧。”他不耐烦的道。
暗部随即噤声。
不知过了多久,空无一人的走廊拐角,一个小小的影子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鼬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鼬一动不动,仿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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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子,爸爸什么回来?”
野乃宇蹲下来,温柔的笑了笑,然而孩子的眼底冷淡如冰,并无一贯的温润。
“我知道你是爸爸的部下。我也知道,父亲在做大家都不喜欢的事,”鼬平静不过的看着她:“你是来保护我们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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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乃宇一时语塞,眼神就有些不对。她在宇智波家呆了不过两个多月,美琴性子很好待她也客气,鼬乖巧懂事稍显沉默,这是她一贯的印象。却不料母亲不说,连儿子也罢事情摸透了与她摊牌,神色微微一暗,“你这么聪明,就该知道此事不能乱说。”
没有资本的摊牌是很危险的。若你没有两三把刷子又太爱说话,那就要看运气能好到哪里了。鼬眼神一沉,视线落到了病房里,“妈妈的身体呢,我弟弟要不要紧,”野乃宇松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夫人没事。”
“我要回去了,不要让妈妈知道。”鼬转过身就要走,干脆利落的甩开野乃宇。野乃宇只觉得不好,连忙问道:“你要去哪儿?”
他一向不是任性妄为的孩子,那表情也分外镇定沉稳,看不出慌张之色。离开了木叶医院,一路泥泞,宇智波家离医院不远,然而野乃宇跟在他身后,竟然是过了家门不入。她不由又是奇怪又是心慌,连忙问道:“鼬少爷,你去哪里?去做什么?”
半个小时过去,黑夜里一盏纸灯微微晃动着蒙昧不清的光芒。这般深夜前来拜访,野乃宇不明所以,又不好贸然跟上去,只能看着那个五岁不到的孩子扬声叫开了门,这才回过味来:是去找家族里的大人求助了。
门很快又被关上了。
在宇智波家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野乃宇无奈的返回木叶医院。不愧是那个男人的孩子,竟然也有这样的敏锐,只是不知道这样一来会不会出什么事。野乃宇不知道的是,鼬去找的那一户人家是宇智波一族的家老,颇有威信的宇智波远山,就算是富岳本人站在面前也不能不尊敬有加的长辈。
有什么人能贸然带走宇智波家的族长,还说出那种话呢?寥寥数语之间,显然是山雨欲来之势,连宇智波远山也回味过来,披了衣服唤家人去请其他族人过来商议,又沉着脸嘱咐儿子往宇智波银那里带句话,请他过来。
“好孩子,这件事你做的很好,不愧是你父亲的儿子。好了,天快亮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鼬却不肯动:“我要留下。”
“那可不行,你妈妈还在家呢,放心吧,你父亲很快也会回去的。”宇智波远山安抚了他片刻,见他一脸倔强神色,眼底隐隐透出凌厉,看得人心中一寒,不由也叹了口气,妥协了:“这样任性可不大好……你这孩子,跟你母亲倒也像得很。”
不过半个小时,五个家老都过来了,无不是神色凝重。宇智波银却不见踪影,如此一来,几个老者坐下商议,内容倒也简单——天一大亮,就该让银去弄个清楚明白,稍微施压。宇智波家又不是柿子,捏一捏都没声的。
“万一……”就有人冒出别的意见来。
宇智波白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脸烦乱不安:“你们还信不过富岳么,他能有什么万一。”就算真的做了什么村子里容不下的事,手脚必然干净的很,决不至于叫人抓住把柄,宇智波家的又不是傻子。
这一来,倒是齐齐沉默,显然认可至极。
宇智波远山看了角落里一眼。低垂着脑袋的跪坐在那里,孩子的表情模糊的看不清楚,然而总归与一个五岁的孩子相去甚远,他又有些想叹气,非要执着于止水做什么,鼬也不过小了几岁,这样的资质,他们有什么等不起的,眼底顿时又不同起来。
事情总不可能如我们想象那般发展。
当宇智波银过来,惊讶的发现家族里的几位长辈神色沉默不安的等着他,连忙让止水带着鼬出去。小孩子留在这里做什么,鼬是想留下的,奈何止水也过来,犹豫了片刻他就跟着止水离开了。
长辈的家里人准备了些点心零食,止水和鼬礼貌的道过谢,默默坐下来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忍者不保证体力就没精力做其他的事,万一再有些什么,他们也好做出反应来。鼬一向尊敬堂兄,这一次的事情也是一样,止水轻柔的问了几句,也就说了出来。
天渐渐亮了。
漆黑天穹被无色的舌头一口口舔上去,露出青灰裂口,金色光束从细缝里争相奔涌而来。止水仿佛被这样的美景吸引似的扭过脸,假装没有看到鼬欲言又止的表情,这样就不必回答那些让人为难的事了,他不免自欺欺人的这么想着,又在心底苦笑起来。
鼬深深吸了口气。
他是在睡梦中被玉子惊惶的声音惊醒,看着母亲昏迷不醒的被送到医院。他还没有从那个斯文的医生那里弄清楚什么状况就听说父亲回来了,匆忙赶过去所见到的却是那样的画面。
父亲被带走了。
那一瞬间他并没有错过父亲眼底轻微的嘲弄和冷静。
连同长辈们的讨论也那般古怪。好似根本不愤怒,只是一味的打算着如何施压,好从村子里那样把父亲弄出来——一般来说,不该是先弄清楚为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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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的表现则证实他的推测,父亲也好,宇智波也好,大人们在计划着一件很重要的事。这让鼬觉得不安,对一个年近五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不安已经是足堪夸赞的表现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鼬闭了闭眼睛,不管如何,还是孩子的他是无能为力的。
这样的想法,让他不甘心的握紧了拳。
“鼬,”止水担忧的看了看他:“你还好吧。”
宇智波银安抚过几位长老之后,离开了和室,不觉松了口气。家里的长老都是不好对付的,这般郁郁的来找止水,看见的就是两个实在不像是小孩子的孩子,都摆出一副仇大苦深的表情,互相沉默着。
他小时候我还抱过的,手捧三色丸子的纸袋在村子口迎接我们,白白嫩嫩好不可爱。宇智波银一时间走神了半拍,神色就缓和起来,止水先看见他,鼬也转过头来,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焦急。
“止水,先带他回去吧。”
天刚刚亮,他走到那条熟悉的街上,很多店铺还没有开门,有的人在街边打扫起来。清晨的空气残留着雨后的清新,并不咄咄逼人。火影办公室里的门半开半合,里面有人,他一走进去,眼角就抽搐起来。
是奈良鹿久。
奈良鹿久也很惊讶,稍稍点了点头。
——你真的确定他是为了宇智波一族的利益么?不管怎么看,那个男人都是在摧毁木叶警务部队吧!所谓的改革,难道不是把属于你手中的权力,分散到其他人手中去,不信任你的表现么?
“早上好,这么早就过来了。”奈良鹿久突然沉默,表情凝重起来:“该不是……”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宇智波银反而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正好被人看见了,通知了其他人,我们一族最近也会有所动作。如果你想不到其他办法安抚他们的话——情况如何?”
“一无所获。”奈良鹿久答道。
也许有人会奇怪奈良鹿久何以专心致志的盯着宇智波富岳如此之久,其实一切都源于最初的调查。最初木叶高层内部开始产生裂缝之时,是四代目火影的迟疑提醒了他,但那也只是个浅显的怀疑,直到,宇智波家的改革事件发生。
从任何角度上看,那种事情都不是一个忍者所该采取的作为。很新鲜,虽然不厚道,但这却是奈良鹿久的第一反应,当他深入研究那些措施,结合宇智波一族这一代特殊的情况,才隐隐有所了悟。
宇智波富岳把家族的概念连同警务部队的概念混淆,在所谓的增强凝聚力和战斗力为名义的改革之中,实际的增强了家老的权力。警务部队和家族两种不同体系互相混淆,其结果是原本毫无疑问的掌握在宇智波银手中的权利,慢慢分散到家族不同的人员手中。
警务部队的系统由此被取代、摧毁,却不知理由。
而他影响这些成员,从而把权力聚拢起来,牢牢握于手中。这个男人野心勃勃却又极为耐心,手段隐蔽不为人知,连宇智波内部也没有发现这一点吧,这样的人,必然不会甘于寂寞,其图谋之物也可想而知。
“我不可能弹压他们太久。”宇智波银神色不豫的说道:“现在的宇智波家不受任何人掌控——我的力量也很有限,真的发生什么事,那就很危险了。不止是村子里,还有我们一族也是。”
“宇智波家总不会……”奈良鹿久一顿,擦,那神色分明在说,宇智波一族还真的干得出这事儿。宇智波银并不喜欢奈良鹿久,没有再接他的话。
当初,挑破了警务部队的改革之事,又在他面前说出了那个忍术,一切看来是如此的刻意,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他果然还是中计了,冲动的跑过去询问,却无法出口——最后还是绕着那个忍术打转,划下了深重的伤痕。
银心底一寒。
比起他现在做的事,当初那些,简直什么都不算了。
漆黑的过道尽头,是一个石头堆砌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在七月天也阴嗖嗖的,房间里涂满了怪异的图腾和术式,走得近了,皆人才发觉皮肤似乎被针刺过似的泛起了尖锐的寒意。
他安静的站在房间的入口,眼底不含一丝温度凝视房间里的男人。
这是山中一族的秘术——窥伺人心,能够看清别人记忆的忍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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