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当他进来时,动作慢吞吞的,肩上挎着公文包,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凌若静意识到这个将要消失的男人令邓兰兰多么的轻松,虽然她没有明显的表露出来,但却无法让人看不见。凌若静提醒她,沉闷一点,悲伤一点,不要让他看出你的心情。
此刻她们两个人板着脸,低着头,尽量不去直视他的眼睛。他走近,小心翼翼的将那塑料袋放到椅子底下,将包放在边上的空座位上,他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打火机搁到桌上。
第二十五章:朋友恋爱了断
他们俩的这些麻烦是谁造成的呢?是这个男人吗?凌若静想不一定是-《 笔下文学 》-lwen2/如果自己与他们两个人素不相识,如果能够听听他的说法,也许也能令人点头称是。但现在,凌若静再次看到这个男人时,她一直有的那种想法更强烈了——他们两个不合适,她希望他们能尽快的结束,她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快点开心起来,希望她的脸上重新放出从前的笑容。她想自己不是那个男的朋友,如果是,她也许会站在他的立场上宽慰他,帮他出些主意,她倒想体会一下他的感觉,但她现在却一点也做不到,说真的,她心里也有些讨厌他,一般来说,纠缠不清的男人总是令人讨厌的。
这个男人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不看她们两个,也不说要叫点什么饮料来喝。邓兰兰招呼服务员拿杯奶茶来,三个人仍旧沉默,谁也不看谁。
邓兰兰喝口自己的奶茶,说:“我把东西都带来了。”
男的抬眼盯着她,“你满意了吧,目的达到了。”
邓兰兰没有回应,凌若静说:“好啦,都说好了,兰兰可是都按你的要求来的。”
男的横她一眼,“这也算按我的要求?”
服务员拿来饮料,男的拿起来往桌子边上重重的一放,拆开烟,叼上嘴,点上,“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了,这是最后一次。”
凌若静说:“不管如何,双方以后尽量把这件事往好的地方想。”
这时候,邓兰兰把一个大袋子提到桌子上,“这是你的东西。”她又从包里翻出事先用报纸裹好的钱,递过去。
男的接住,放进包里,又把桌上的袋子扔到地上,“你给我的东西我也没带,我知道这些东西给你也没用,你也不会留着,出了门你就会扔掉。”
“随便你,你留着也可以。但我的日记,还有护照……”
“放心,我带来了。”男的从包里拿出来,放到桌上,将它们推近邓兰兰。
邓兰兰拿起来,放进包里。凌若静喝口自己的饮料,邓兰兰也是。片刻沉默后,邓兰兰说,“你能写张条子吗?收到的钱。”
“不放心啊?放心吧。我不会再找你了,不是有你的朋友在吗,她是你的证人。”
“不是我不放心,以前也有过好几次了,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了。”
“好吧,我写一张,我还写上我永远不找你了。”
他从包里翻出纸和笔,搁到桌子,也没写,对凌若静说,“我想和兰兰单独说几句,可以吗?”
凌若静去看邓兰兰,邓兰兰也看她,凌若静见她略一点头,凌若静说,“快点。”
“就两句话,很快的。”男的说。
凌若静走到店外,透过玻璃她看到茶室里灯光明亮,每张桌子边有些人前仰后合,也有人手势激烈,张嘴大笑。
凌若静看到男的起身,走到邓兰兰那边,做手势要她往里坐,邓兰兰坐进去,男的坐下来,侧过身和她说话。她看见邓兰兰忍住厌恶在听男的说话,随后仿佛做出叹息的样子,凌若静想这男的难道在做最后的努力和哀求,而不是通常象别人所做的来几句临别前的感受和怀念?这样也许更能令人感动愧疚。
第二十六章:火
凌若静转过身,去看人来车往的马路,前后左右,路灯、招牌、广告、各种装饰灯光此时都已大放光明,边上的人行道上,小摊贩们正在就位,拿出自己的家什,细心摆放,卖饰品的、卖皮夹手机套的、卖鞋卖衣服的、卖碟片的、卖书籍的,依此排开,有些摊贩已经开卖,大声吆喝-《 笔下文学 》-lwen2/
凌若静再转过头去看邓兰兰,他们已经站起来,总算结束了。
他们两个离得很近,凌若静看到男的手里拿着他刚才带进来的塑料袋,她看到他动作利索的拿出一只大大的饮料瓶,对邓兰兰泼洒。
他们在干吗?店里一桌一桌的人,没人理会到他们,有一二人似乎在看,凌若静感觉自己在看一出戏,一出没有照着预先排练好的在演的戏,有人出岔子了,不知道要干什么?
邓兰兰目瞪口呆,身体在发抖,凌若静看见她在抖,接着她看见男的伸出手,手里闪出一团火,瞬间变成一团大火,邓兰兰身上着火了。
天哪!凌若静奔进店里,她推开门,邓兰兰带着火迎面跑来,从她身边冲出门去,凌若静跟出去,后面呼啦啦一堆人跟着。有人在叫,快在地上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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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若静脱下衣服,往邓兰兰身上拍打,一下,一下,一下,火仍在烧,邓兰兰扑倒在地,左右翻滚,凌若静返身冲到店里,大叫:水,水,水。水已经到了,好几盆水同时倒下,发出“哧哧”的声响。
很多人围着,若明若暗的夜色中,邓兰兰的身体上泛着灰白,她喉咙里发出声音,是求救,还是呻吟?她的声音被周围嘈杂的人声淹没了。
凌若静把衣服盖在邓兰兰身上,她脑子里在想是110还是救护车,她打电话叫救护车,有人拦下了一辆出租汽车,司机过来要抬,凌若静说,是不是要等等啊,等救护车来,他们知道怎么弄啊。她要哭了,但哭不出来,她的声调变了,像是哭。司机说,等什么?时间要紧。
在汽车里,邓兰兰蜷缩在后座,头枕在凌若静的腿上,喉咙里不断的发出声音,她在说话,但凌若静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凌若静问她,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她不敢去看她的脸和身体,也不敢去碰她,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她觉得这车开的好慢,老在减速。快点,师傅,快点,快点。她想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邓兰兰叫她,她俯下头,把耳朵靠近她的嘴边,她听到邓兰兰说:我怎么办?我怎么会碰到这种事?她说,我这辈子完了,怎么办?
医院里,凌若静和几位朋友默默坐在墙边的椅子上,他们离刚才被推进去的邓兰兰的那扇门有点距离,那里,邓兰兰的父母贴门站着,她父亲在那里不断的走动,母亲神情呆滞,见人出来就问,她的女儿怎么样了?
邓兰兰的父母到达时,邓兰兰已被推进去——叫来的朋友们垫付了医疗费。为了见到女儿,他们哀求了好一阵,却仍被拒之门外。
第二十七章:医院
凌若静心情混乱,恐惧、不解还有愧疚,她不断回忆几十分钟前的那个过程,那些细节,但总是不能连贯,总是停顿,思绪总是要岔到毫无关联的一些事情上去,她没法想明白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那些事情她似乎没有看懂,为什么?面对邓兰兰的父母,她心中又生出愧疚的心理,她就在边上,看着那一切发生,却没有能够阻止,她能阻止吗?如果她不走开,如果她离得近一点-《 笔下文学 》-lwen2/
她提醒自己,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做出这种事情,谁能想到?但她内心的悔恨就是驱除不掉,在邓兰兰的父母眼睛扫视她的时候,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几分钟前,他们听了她结结巴巴的叙述,问了她许多许多的问题,伤得严重吗?脸呢?脸烧到吗?兰兰醒着吗还是昏过去了?凌若静无法找出具体的词语来告诉他们,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嗓音很奇怪,仿佛变了调,她看着他们,她感觉他们好像不相信她所说的一切,他们怀疑,非常怀疑,但即使这样,凌若静也看到了从进来到听完她的叙述后他们表情和身体的变化,他们从里到外都突然被某一种东西裹住了,这种东西使他们惶恐不安,无法呼吸。
凌若静想到,那是一种他们无法承受的打击。他们就这样在医院的走廊里等着,暗淡的灯关照在灰不溜秋的地面上,走廊里来往的人越来越少,时间已过了十一点,他们让凌若静和朋友同事先回家,说有我们在,说明天打电话,把情况告诉你们,说谢谢你们垫的钱,过几天就还你们。大家站起来,点头,说明天再来,明天打电话,便离开了。
大街上,夜色里,一切能闪出亮光的东西都显得异常的明亮,亮得让凌若静觉得奇怪,人流、汽车穿过来穿过去,但却不发出一点声响,凌若静觉得周围特别的安静。
她打电话给张宁,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她仿佛觉得空气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她把发生的事告诉给张宁听,她说自己刚从医院里出来,她说自己很混乱,她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张宁问她,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吧?
张宁说,那男的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他还问,你在哪儿?快回去吧。
凌若静想问他,他在哪里?她想说她不想回去,她就想在外面,她就想做点什么,走路啊,说话啊,或者喝酒,要不**。她心里明了,这一切,她想与之一起做的人并不是电话里的张宁。她暗中又懊恼又庆幸,张宁竟然没有问她,今天晚上是否要人陪。今天晚上她想在一起的人不是他。她想到的是冯大龙,不,这个人也不是冯大龙。她想找一个陌生人,一个看着顺眼的陌生人,但她在这个时候找不到这样一个人,她只有冯大龙能找。
冯大龙在打麻将,听完她的话,他问你在哪里?你过来吧。她想,也好,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第二十八章:只有找他
他们在一个高级的场所里打牌,是一个可以洗澡玩乐的地方,他们都洗了澡,人人穿着浴衣-《 笔下文学 》-lwen2/
冯大龙也不将她介绍,招呼她坐在边上看,问她怎么回事?她不想说,等会再说。
她注意到另外几个人在瞄她。看了一会,冯大龙要她去洗澡,说你去做个按摩吧,我看你需要放松。于是她洗了澡,做了按摩,最后进了冯大龙给她安排的包房。她躺在那儿看电视,看新闻节目,她觉得那些新闻真是无聊,没有一点意思,根本不能算新闻,和她今天看到的相差得太远了,她今天看见,亲身经历的才能算新闻,一个真正的新闻。
慢慢的她睡着了。后来她醒了,冯大龙正抱着她,抚摸她的身体,她睁开眼睛,却没有动,任他抚摸亲吻。当冯大龙压上她身体的时候,她迎上去,紧紧的抱住他。做完爱,他们气喘吁吁,凌若静觉得自己的身体内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她想,这就是自己想要的。慢慢的他们的呼吸平稳了,他们开始说话,他们一直在说,说到晨曦上窗。
邓兰兰需要钱,第一次手术是八万元,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几十万不止。公司里在募捐,凌若静还建议将募捐的倡议书贴到网上。
出事那天晚上她拿了一万,她暗自打算再拿出一万或是二万。那是她的朋友,虽然只有两年,但那是第一个可以和她毫无顾忌的谈论任何话题的朋友,可以告诉她自己性需求的朋友,可以在她面前直白的说出自己不该有的爱恋和痛恨的人。而在她,邓兰兰,却有勇气抱住她,伏在她的肩上抽泣,显露她的恐惧与软弱。
还有,更重要的,那天晚上她在场,一个见证人,不仅是那天晚上的见证人,也是邓兰兰和那男的前后过程的见证人。这一切,同时也见证了她和邓兰兰之间的亲密。
是一万还是二万,凌若静拿不定主意,犹疑再三。她的存折里仅存一万八千元,其中有大部分是冯大龙给她的,凌若静想到躺在床上的父亲,还要再来看病的母亲,还有绑满绷带的邓兰兰,以及自己想都不敢去想的未到的生活,这一切令她痛苦万分,倍受折磨。她告诉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用去想,即使存折上多五千少五千又于事何补呢。
最终她拿出二万元,她从这个月的工资里贴了二千元,钱出手后,凌若静仿佛感觉自己的某一个阶段结束了,她觉得自己有很多理由要去重新开始。
她想找人借点钱,又想算了吧,毕竟这不是容易的事,她想好了理由,妈妈看病,弟弟上大学,还有,邓兰兰,她为了朋友,自己已经钱袋空空。她想着自己还得留点钱以防备用。这些事真是令人心烦,在想着是否要借钱以及如何借的这几天里,她接到了母亲两次电话,更糟糕的是,工作不顺心,丢了一笔业务,先是遭到客户的投诉,然后是撤单,这一切令她心绪烦躁,加深了她的忧虑和不愉快的心情。
第二十九章:再借钱
她首先想到的是张宁,去问他拿点钱,但又被自己否定-《 笔下文学 》-lwen2/她想,在现在这种两人关系前程迷离未卜、自己又想要退出的情况下向他开口,结局不是令对方为难就是遭到拒绝,她认为自己了解张宁对金钱的态度,在这敏感时期,闹不好还会让他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想要在逃脱前要点分手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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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还有就是冯大龙,她有些犹豫,没有什么理由,只是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还是开口了,没和他当面说,她打电话给他,她先告诉他,想借点钱,不是几千而是几万。然后她说,因为邓兰兰,她用空了自己的积蓄,但家里急用钱,她想借几万,一年之内,也可能一年半,她一定还清。
冯大龙回答得很快,什么问题也没有,他说,行,你过来拿,还是我汇给你?
凌若静又是心里一阵感动,她说,我过来拿吧,让你汇多不好意思啊。
她过去拿了,冯大龙给她准备了五万元,凌若静原先想,二万元已经很满足了,五万元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她心里想,一定要还给他,但凌若静心里也清楚,如果不还,或者还不了,那也可以,没有关系。这样又给她的心里增添了不少的安心和快乐。
把钱给她的时候,冯大龙说,“你真是个好人,把钱给了别人了,自己没钱了。”
凌若静和他开玩笑,说,“不是还有你吗,有你在我怕什么。”
冯大龙被她说的得意,他开心的说,“嗯,别怕,有我呢。”
六月里有她的生日,她估计当天冯大龙会找她吃饭,于是她和张宁约好两个人在前一天吃顿饭,在家里吃,她来做。她心中暗想,谁知道两个人一起还能做几顿饭啊。
那天,凌若静早早的离开了公司,去了菜场。她买了猪蹄,张宁喜欢用那东西炖汤,她还买了平时不常吃的虾,另外,酒是少不了的,一小瓶白酒,几罐啤酒,今天晚上自己也想喝一点。
从老家回来以后,他们两个人才在一起待过三两个晚上,最后一次,两人都已上床睡觉了,朋友打电话过来,他便起身又走了。后来几天就没再来过。
他后来来电话说,这段时间太忙,住在那里离公司近,和同事在一起也方便。
凌若静没想要细问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问,她意识到两人之间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互相避开,即便在一起,也已经无法掩饰双方的沉默与冷淡。
凌若静对目前两个人的这种状况心中别扭,可她脑袋里却毫无头绪,不知如何应对。她暗自思忖,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对这种状况心存迷惑,对延续还是中断感到苦恼彷徨。
她想,张宁每次通话,每次过来,是不是都在强迫自己,花很大的力气来违背自己的心愿,以此来避免心中另一种的愧疚与愁苦。他不会就这样,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得过且过,逐渐的过渡,最终不了了之吧?也许这样也不错,那就不用直接挑明了,省了很多事,不用去作一场必须把什么都说清楚的谈话了,谁知道在这种谈话中,他们彼此又会说出多少令对方失望、难过的话来。
第三十章:生日前一天
张宁到的时候,凌若静的饭菜都做完了-《 笔下文学 》-lwen2/张宁带了一束花,凌若静把它放进一个大水罐里,搁在灶台上,“嗯,真好看,有这一把花,房间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凌若静说。
“真是的,看上去令人眼睛一亮。”
他们俩坐下来,在狭小的厨房里用餐。两个人话不多,张宁也没有称赞她的菜做得有多好吃,他只是问虾多少钱一斤,还说,这段时间的蔬菜还挺贵。
张宁先喝白酒,凌若静喝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