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里面大多数都是铅笔随意的涂鸦,而且是从底页开始画的,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左撇子。
翻到最新的几张纸,我发现图画的主题明显跟之前的有所不同。前面所画的大多是一些人物画像,而且扭曲得比较另类,我估计远山可能是学历史相关科目的,所以上课的时候会无聊篡改一些伟人的形象,而最后的三张图画应该是今天下午她在咖啡屋里等我那段百无聊赖时的“大作”。
这三张画的主角就不是之前的人物了,而是三只猫,三只一只眼睛涂黑,而另一只眼眶里空白的猫咪。
按照顺序来看,第一张的猫咪蹲在墙角底下,窝成一团的身子在路灯边上瑟瑟发抖,眉头也拧在一块,两只前爪里捧著一根鱼骨头。
第二张里还是画猫咪,不过抱在一个穿著学生短裙的女生怀里,似乎要走去什么地方。她的笔锋很抽象,只是寥寥几笔,而且女生也只画到胸口为止。
而在第三张画里,猫咪蹲到了一个绑著领带、一身用铅笔芯涂得黑黑的西装人的膝盖上,眼睛也闭著,样子显得很惬意。
“金兄,什么东西那么好看?”看到我出神地翻著一本小册子,不单单是建次,连静香都好奇地把头撇了过来。
我是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希冀建次的分析能力了,当即将远山瞳那个小妞和我对面一群奇怪房客的事情简要地跟建次说了。建次伸手接过我递上的小本儿,靠在椅背上看了大概一分钟,转过头来问说:“你是说这个女孩子的家境很不好吗?”
“嗯。她父母离异,义大利老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回答道:“但是她为什么又有钱和同学合租我们的公寓?难道一直都在做这种兼职?可是,她才大一而已啊。”
建次摇了摇头,把本子交给了一直探著头想要看的静香:“如果说这几只猫是她在百无聊赖时的涂鸦,意思可能很模糊,也许只表达了她当时脑子里天马行空所想到的东西而已。”
“我也知道,但你不觉得她一连画了三只猫,这里面难道没有什么关系?一段时间里的思维,肯定是有连贯性的吧。”说完这句,我突然觉得自己吃饱了撑著,只不过一个妞在你面前主动脱了裤子而已,犯得著为她想那么多吗?
可是……
未知带来惶恐,好奇心却又能害死猫,这就是人类的悖论。探寻他人的隐私本来就是人类一个纠结的坏习惯,而且远山瞳短短的两天下来,已经跟我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联(住在我旁边,给我秀腿看,下周没准就到弘田传媒当平面模特儿了),以后说不定还会变成朋友——无论是朋友或同事,秋田狂月也好,远山瞳也罢,我都不希望他们背后有什么奇怪的难言之隐,就算有我也要先弄清楚,不要等到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再去处理这些东西。
“你说的也不错。”建次继续分析道,“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画中一只眼睛涂黑的小猫,八成就是她自己。但这三个画面要说有什么关联性,我看也未必,很有可能是她童年时候几个印象深刻的事件而已。”
话是这么说,分析也很客观,毕竟想要从几纸涂鸦里硬挖掘出别人的隐秘,那实在是太看得起这几张画了。
但我的直觉为什么就觉得里面肯定有什么呢?
“金兄,你那么在意远山小姐,不会是……啊,哈哈!”看到我两条眉毛打架,建次这厮马上跟我调侃了起来:“明天旅行你好像还要应付好几个女人吧,还是先搞定北海道的事吧!”
“对了,明天你也要代替我去鹿鸣精舍赴会吧?”现在车里都是自己人,我终于能和建次说一说关于稻村会的事情了。
“我让你放心,就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啦。”建次侧过脸来撇了撇嘴:“明天不仅我会去,我们弘道会的会长高山先生也会跟我一起去。”
“还有我。”静香冷不防地插嘴道。看来这一对冤家倒真是资源共享,连先前素未谋面的我的事,静香也要插一脚……
建次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山口组有许多分组,就连我也记不太清楚。除了一些‘维持地方秩序’的分会外,每个分组都有其专属职能。就像我们弘田组主管金融经济,高山先生的弘道会则是山口组新生代的精英力量,主要负责解决国际冲突……”
“国际冲突?”
“对,弘道会的会员都是经过现代化特种部队式军事训练的……所以有高山先生陪同,冢本义雄绝对会对金兄失去任何兴趣。”
干,山口组果然是扶桑黑道大龙头,连解决国际争端的分会都有……
这时候,静香也在旁边淡淡加了一句:“如果那人还有意见,我就杀死他。”
见静香也侧著粉颈,似笑非笑地斜眼眯著我,我被她那紫色的眼影闪得一阵哆嗦。欸,这个女人真是……强啊……“咳咳,那先这样吧。建次,我回去准备行李了。等下周我再叫雅子一起出来聚一下吧!”建次虽然嘴贫了一点,但说的话著实不错,我若是还不回去,估计家里大小老婆该打电话来催命了。于是我从静香那里拿过小本子,跟“史密斯夫妇”道别以后,把长围巾一裹朝著公寓走去。
现在的东京入夜时分已经很冷了,就连口袋里沾染了我体温的钥匙握在手里,冻得发麻的手指也能明显地感受钥匙上的温度。我打开公寓的门进去之后,发现走廊一侧靠著一个小的行李箱,而客厅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东西整理好了啊,雅子回去了?曼曼呢?
我正犹疑,却有一张清秀的俏脸从卧室里探了出来,青瞳里满是若有若无的笑意:“老公啊,你回来了呀。”
两三天下来,曼曼身上的淤痕都已消退,此刻正著一条吊带睡裙,却刚好从门里露出半个香肩。说完,这小蹄子竟然缓步从卧室里踱了出来,走到我面前,低头浅笑著开始帮我解起了围巾。
“你……”我有些恍惚,这举动不像是曼曼那上海大小姐的,倒像是苏青吟啊,“你不折腾了啊?雅子呢?”
小蹄子一眼望穿了我的讶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雅子回去整理东西了呀。你不知道我跟我姐姐都有些毛病,今天晚上有点累了,不跟你闹了,给你点糖吃吃。”
“噢,我还纳闷呢,以为是苏苏来了……”
“喏,你还说你不喜欢我姐姐,想她了吧?”
几句看似漫不经心地调情之后,这个变化多端的小女人帮我除去了围巾,我则挂好风衣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拿著远山瞳遗落的画册朝著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