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刀,与朴逸那沉凝力道相撞,朴将军便虎口迸裂。重刀险些脱手不说,被老父亲力道灌涌的右臂亦在瞬间便血脉破碎,扭伤了两条筋骨。这力道却犹自余劲不止,劲灌胸腹,让他激不住一口鲜血喷洒,震飞足有十数丈远,才勉力稳住身形,杵刀强撑才未曾倒地。
朴将军这一口血,血星子喷得朴逸满脸,朴逸却擦也不擦,如遇泰山崩塌而不惊的淡漠,稳若磐石的手臂高抬横刀,步步跨前又是一刀!
这刀的声势依旧刚猛无铸,气劲丝毫不减,朴将军惊怒间举刀强挡。“嗙!”一声如摧枯拉朽之声,本就受创的朴将军哪里还挡得住,重刀脱手险被翻飞,朴将军再度败退之际,却毅然探出左掌死死抓牢刀柄,人刀一道又被逼退十数丈,但翻滚在地却怎也没能稳住身形。
“吼!”
朴逸尽情吼啸,铁掌抓住衣甲猛力一扯,亦如朴将军般上身尽赤,彰显浑身铁铸般的精肉,咬牙猛奔向前,暴吼间又是一刀!
朴将军晃晃悠悠才起身,右臂无力塌拉在侧,已然如破布般。他吃力得面目狰狞,神色却冷如冰霜,抬眼又见得老父亲刚猛攻来,他便平平以左手抬刀,挡得已尤为勉强。
“呛——”
临到下刀时,朴逸目光微闪,转劈为抖,刀背闪电撞在朴将军手腕,轻易已让重刀失手抛飞,呼咻破空之后,重重插在了三十丈外墙石里。
失去了刀,朴将军那昏沉双目却是徒然瞪圆,赤红如血,仿佛生平挚爱被人夺去一般,终是怒意满盈,暴吼间拼尽全力,用以尚能运力的左拳朝老父亲面上狠狠砸去!
“咚!”
拳头到肉的沉闷声,这一拳朴逸全未躲闪,生生承受,任由逆子这拳将满腔怒火倾斜到脸上。饶是他未曾运力抵御,但这骤然传来的疼痛,却依旧未能刺醒那心里的麻木。
他动了动嘴,这刹那乍现愤懑神色,“呸”地吐出一口混含血丝与两粒槽牙的吐沫。他这一刻的愤懑,也不知是朝这世道而去,还是朝那些难以言叙又无法反抗的东西而去。任他武功盖世,也深深感到被压得透不过气,难以抵挡的绝望。
“来吧!”朴将军满是轻松,却是嘲讽望着仆役,“闻名于世的名宿朴逸,你该得偿所愿,大义灭亲了……”
朴逸执刀之手罕见的止不住颤抖,兀自紧闭起双目,狂吼一声挥刀直劈,只感刀下如破皮革,便自转身猛瞪向与朱言钧正自激斗的呼炎,大步破风令得披风猎猎作响,垂刀猛冲而去!
他不敢看自家亲子被自家从中劈做两半的惨状,而释然受死的朴将军,也未曾见到老父亲那紧闭双目沁出的泪痕,尸身便这般两分栽倒在地,再无生机。
“我能怪谁?”
朴逸刚烈前冲,却在扪心自问,“这将臣忠君之道?还是这小皇帝、高拱甚或朝廷?不,我只怪世道无情,只怪逆子无道,只怪……只怪这该天杀的狗贼呼炎!若非这狗贼反叛,蛊惑我儿助纣为虐,也无今日之果!狗贼呼炎叛国逆天,亦是酿造我与我儿父子相残的罪魁祸首……当斩!”
那边厢朱言钧与呼炎激战已有半响,与这边父子死战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边是正值壮年、窍脉尽通的顶尖高手,一边朱言钧说来只有满腔热血,但得窍穴只通大半,力道差了呼炎不止两倍。
呼炎离渡劫只有一步之遥,温养已有三年,力道千余六百斤。
朱言钧锻体才不过四年,无非是身在皇家、贵为天子,终日玉食、佳酿致使精气充溢,才得以修炼得精进神速。只是哪怕他天赋非常,但毕竟年岁尚幼,锻体火候不到,至今也才八百余斤的力道,徒有义愤之气,也断非臻至大成之境的呼炎对手。
是以待得呼炎稳下心神对敌,朱言钧便有苦难言,被呼炎一番抢攻逼得狼狈后退,转攻为守也在疲于应付,稍有疏漏便要被呼炎伺机留下一道刀伤,不片刻已然是危在旦夕。
这一幕自是让呼炎骤然激动非常,只以为此刻时机千载难逢,他若能一举拿下甚或将这皇帝小儿斩杀,便能扭转乾坤,转败为胜,此时自然满是振奋,势气狂猛非常,挥刀如狂风暴雨,发挥得竟远超平常。
眼见小皇帝便要授首,成功在即的当口,呼炎斜地里忽而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随之而来是震地咚咚的脚步声,令得呼炎暗自心惊。
他惶急间侧头一瞥,只见一道猛虎般的昂藏身影朝自家猛扑而来,锋锐关刀亦骤然迎头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