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去势。”
众人听到此处,心中皆是泛起滔天巨浪。就连见识过无数凶残之徒的贾无欺,听到这一番话,也不由为厉嫣口中之人的心狠手辣而暗暗心惊。
虎毒尚不食子,为了区区器物,骗妻残子,无所不用其极,这人的心肠到底硬到了何种程度
厉嫣欣赏了一番众人的表情,不紧不慢地接着道:“后来他阉割亲子的事情被那女子发现,那女子怒极攻心,很快就一命呜呼了。借此机会,那名弟子正好摆脱了她,又在他人的介绍下,和皇商的女儿结了亲。不久之后,越欧治隐居山野,这名弟子正式接手龙渊山庄,便大刀阔斧地开始为重铸神剑做准备。他花重金打探,终于找到了纯阳之人,凑巧的是,这人年纪不大,还是个孤儿。于是他以收养之名,将这人接入庄中,并开始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向血池灌入纯阴纯阳之血的工作。”
“至于如何获得充足的血液,”厉嫣放慢了语速,轻声道,“诸位可以尽情猜想。毕竟,在不弄死人的前提下,取血的法子足够多。”
他特意止住话头,留给众人遐想的空间,片刻之后,才又道:“后来,终于到了神剑铸成之际,这人日日参详残谱,生怕漏掉一丝一毫以致功亏一篑。当他看到欧治乃因天之精神,悉其技巧,造神剑也时,才发觉自己遗漏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天之精神”贾无欺咀嚼着这四个熟悉的字眼。
“不错,正是天之精神。”厉嫣从鼻中发出嗤音,“他认为这天精指的便是天地交和的产物。天地相交的本质便是阴阳相和,而前人多以男女交媾喻阴阳相和。故而,”厉嫣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他便要那纯阴之人和纯阳之人媾和,来获得所谓的天精。只是天精何其珍贵,若是无媒苟合,逆天地之道,又怎会产生天精。是以,他必须想一个办法,让这二人名正言顺地交合。”
说着,他看向贾无欺,眼波一荡:“幼时被残害身体,少时被日日取血,原本以为快得解脱时又要替人成婚,不得不雌伏于他人身下。割肉淌血的是他,大婚洞房的也是他,凭什么最后所有的好处都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凭什么由他来承受钻心剜骨之痛,却让别人来做永世为好的爱侣若是换做你是那纯阴之人,你又会如何”
“至少,我会先同那纯阳之人商量。既然有相同的经历,定然心意相通,二人谋划总比一人要妥当得多。”贾无欺道。
厉嫣决绝一笑:“你又怎知他没有同别人商量呢可惜那人愚忠,竟认为养恩大于天,就算被命令去自戕,他也心甘情愿。”语罢,他突然放声大笑,精致的五官由于肌肉剧烈的牵扯显得分外狰狞,“可惜啊可惜,有人机关算尽,不仅赔了女儿,就连他苦心经营数载想要铸出的神器,也折了进去”
“你这话是何意”一直沉默不言的陆长岐,听到这句话,立刻低吼一声。
厉嫣斜睨他一眼,轻蔑道:“有人只知越大师当年封存了残谱,却不知越大师为免有心之人偷走残谱酿成大祸,特意将残谱分为上下两册,上册由他保存,下册却委托老夫人代为保管。”说着,他环绕四周,甜甜一笑,“诸位可知,那下册说了什么”
不等众人回应,他就自问自答道:“今赤堇之山已合,若耶溪深而不测。群神不下,欧治子即死。虽复倾城量金,珠玉竭河,犹不能得神剑也。”说到此处,他仰面狂笑,头上所戴玉钗步摇禁不起剧烈的晃动,蓦地从发间落下。
青丝飞舞,如灵蛇款摆,衬得厉嫣的面庞,更显得妖冶怪异。他笑得太过肆意,眼角都浸上了泪水,他伸手一抹后,直直对着陆长岐道:“什么神兵利器,不世出的宝剑,全都是痴心妄想你自以得了天时地利人和,却没料到吧,所谓锻造残谱,不过是告诉你,虽有古法,然而时至今日,古法已不可为之哈哈玩弄人心,残害亲子,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过是为了一句犹不能得神剑也陆长岐啊陆长岐,我若是你,此刻便应以死谢罪”
“满嘴胡言乱语”陆长岐暴喝一声,“来人,还不将这妖人拿下”
“妖人”厉嫣凄厉一笑,“原来,你从来只当我是妖人。也罢,”他倏地止住笑意,冷冷道,“今日,还请陆庄主赏脸,死在我这妖人手上。”
话音未落,他身形忽起,倏忽之间,便已飘飘刺出数剑,剑锋未到,陆长岐已觉一阵阴森砭骨寒风,迎面而来,心中微微一凛。
“掩日,还不出来”陆长岐一掌重重在桌上一拍,霎眼之间,便向后退去数丈。一个黑影从角落闪身而出,挡在了他的身前。
厉嫣剑势一顿,望向掩日,面上难掩失望之意:“事到如今,你还要拦我”
掩日双目低垂,没有看他,低沉的声音从面罩下传来,显得分外生涩:“庄主于我有教养之恩,我不可不护。况,”他声音又低了几分,“陆小姐乃局外之人,你又何必”
“局外人”厉嫣闻言冷嗤一声,面上满是恨意,“你的陆小姐说我是见不得光的替代品,骂我是不知羞耻的阉货时,可没把自己当局外人。”
掩日闻言一怔,浓鸷的眉眼流露出一股痛苦和怜惜混杂的情绪。
只听一声龙吟,厉嫣在凌空挽了一个剑花,决然道:“我要杀他,你要护他,你我之间已无话可说。成败与否,全看本事,拔剑吧”
说罢,她腰间数剑齐齐出鞘,化作万千剑影,朝掩日迎面刺去。掩日疾退数步,拔剑出鞘,但他并不用剑刃对敌,只是用剑脊一味格挡,与厉嫣辛辣狠戾的剑法相比,他的应对要显得逊色许多。
可惜的是,对于他的忍让,厉嫣并不领情。厉嫣厉声一笑,四柄宝剑忽而变换攻势,一柄自右而左,一柄自下而上,剩下两柄一柄自左而右,一柄笔直刺出,这四柄剑又幻化出四枚剑影,从四面八风向掩日刺去,直逼得他没有退路。
只听“叮叮”数声,掩日反握佩剑,凌空一扫,将从上盘攻来的剑势一一击破。剑招未老,他凌空一个翻身,竟掠到厉嫣身后,头下脚上,反手一旋,将剑首疾地向厉嫣的左右肩井大穴点去。眼看厉嫣就要被他击中,厉嫣此刻却身形一错,甩肩扭腰,脚下画了个半圆,朝掩日身后平掠而去。
那里站着的,正是陆长岐。
厉嫣先前几式不过为了吸引掩日的注意,他想要杀的,一直是陆长岐。
陆长岐见状,足下一滑,下意识地想要闪避。厉嫣却疾如闪电地连刺数剑,四剑四影带着万点寒星化做一片光幕罩向陆长岐的下盘。陆长岐丹田发力,真气向下灌注,正欲脱身,却听耳畔传来妩媚一笑。他浑身一震,低头一看,才发现四柄宝剑不知何时已刺穿了颈间的琵琶骨。
人身经脉,内属脏腑,外络肢节,乃是气血运行的通路,而琵琶骨,正是这通路上最重要的一环。琵琶骨一旦穿破,不仅会内力尽失,也再无恢复的可能。
陆长岐能够感受到丹田之中内力在一点点地流失,而经脉之中,真气也在逐渐枯竭。他只觉自己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重,终于再也无力支撑,摇摇晃晃地倒了下来。
就在他瘫倒的一刹,变故陡生
只听“嗖”地一声,厉嫣手中的快剑脱手而出,直直刺向陆长岐的胸膛。
“扑”地一声闷响,那是利器刺入人体发出的声音,可被刺中的,却不是陆长岐。
厉嫣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方才电光一闪间,掩日飞身挡在了陆长岐身前,替他承受住了那致命一击。
“对不起”掩日艰难地说出几个字后,再没了声息。他从来是个寡言之人,就连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也只有三个字而已。
厉嫣看着双目紧闭垂下头来的掩日,终于忍不住眼眶发红,连说三个“好”字。他横剑于胸,咬牙切齿道:“你成全大义,却留我一人苟活于世,休想”
刹那之间,一柄宝剑已从他身上穿胸而过,殷殷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砰”地一声重响,厉嫣倒在了地上。就算已没了鼻息,他的一双凤目还是死死瞪着陆长岐的方向,令人不寒而栗。
厉嫣死了,怀着无限恨意,随掩日而去,可他所讲述的故事中,却有几点让贾无欺十分想不明白。
若他是假装中毒,以便那日上午将陆明姝困入血池之中,那为何天残谷的人都证明他确实中毒了呢中毒之事由他一手操办,若是真中毒,尸花奇毒他又是从何处弄到的呢再者,剑阁顶层的机关需两位精通龙渊心法的人才能启动,剑舞门有陆长岐献出的心法,厉嫣练至九重并不稀奇,那另一个人是谁呢是掩日,还是别的什么人
思及此,贾无欺脑中忽然闪现过许多画面震远镖局一案中被偷学的四大剑派绝技、六凡山中出现的少林荡魔刀法、剑阁之中另外一个精通龙渊心法的神秘人。这些画面纷杂交错,最后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他兼收并蓄,博采众长。他用剑,也用刀;他弹琴,也吹笛。
林乱魄。
叶藏花。
“天残谷的人可还在”贾无欺赶到庄门前,向喂马的小厮问道。
“今日一大早便离开了。”
“其中可有一人生得极为标致”贾无欺追问。
“没有”那小厮立刻否决道,“我记得清楚着呢,一共就俩人,都是奇形怪状的,一个断了腿,一个折了胳膊。”
也就是说,颜枯和“林乱魄”,或许早已离开了。
颜枯知道林乱魄的真实身份吗
颜枯带着岳沉檀去了哪里
天残谷和摘星谷有何种联系
剑阁所镇的秘洞,到底藏着什么宝物
贾无欺临崖而立,看峰崿隆峻,吐纳云雾,不由深深一叹。前路扑朔,世事迷离,他一直想要藏锋避世,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卷入了巨大的漩涡之中。连云直壁间,他长啸一声:“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今日方知此中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