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三响,一个尖利的声音随后响起:“吉时到!百官率贡生觐见!”
嗡嗡的低语声嘎然而止,无论官员,还是贡生,都是肃容整衣,按部就班的鱼贯入门。
仪式盛大而冗长,在紫禁城这个特殊的环境中,将皇权的威严烘托得淋漓尽致。寻常贡生无不感动莫名,泪流满面,五体投地者大有人在,即便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的官员们,此时也都心潮澎湃。
相对而言,刘同寿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或者说是心神不属了。
他是魔术师,不是考古学家,对古代的礼制仪式虽有兴趣,但也仅限于看看热闹而已,这又不是他 第 227 章 程,和从前并无二致,前十名的卷子,都经过了皇帝的亲自批示。状元韩应龙。以扣题精准,文采出众而取;榜眼孙升,说仁及礼,气势昂然,甚得皇帝嘉许,因而取之;而吴山,皇帝的批示是:敬为心学之极!
张孚敬不是很拘泥于门户之见,对王守仁。乃至其流传下来的心学也没有偏见,但桂萼和王守仁的恩怨却是众所周知的。作为桂萼的弟子,吴山选择在会试中以心学立论。本身就是一种明示,他要跟桂、张一派划清界线了。
可惜了……
吴山此人工于心计,擅长谋算,若是能安于从属地位,不失为一个强有力的臂助。怎奈他心气高了些,又只擅谋人,从不花心思审视自身,经常专注于一些小计谋,而忽略了大局,最终也不过是个马谡罢了。
相较于前面二人。吴山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只能用悲愤来形容。大概算是有史以来,最不情愿的一位探花郎了。
连负责引导的那位鸿胪寺官员都有些犯晕,探花虽然比状元、榜眼差了点,但好歹也是三鼎甲,有资格出承天门正门。享受御街夸官的荣耀,还有直入翰林院,越过庶吉士,从修撰做起的资格呀!就算有些遗憾,也不至于表现成这等模样?真是怪哉。
他又哪里知道,吴山此举,只是表演给其他进士看的。迈过殿门,他脸上的神情当即就是一变,从不甘不愿,变成了惊喜莫名,三叩九拜的时候,更是诚惶诚恐,感激涕零,和外面那个悲愤交加的探花郎,判若两人。
只是吴山并不清楚的是,关注他的,并不只有他设想中的那些观众,还有一个小宦官。
“嘿嘿,就是你了。”冯保没办法跟着进殿,他也不关心吴山进殿前后的反差,他只是很满意于吴山在外间的表现。
嘿嘿笑着,他一路跑到了大殿后面,将一个口讯传了进去,几经周折,最终传到了一个胖子耳中,然后胖子悄悄比了个手势,给那个大殿中,唯一安坐着的人看,后者点点头,表示会意。
这一切都进行的无声无息,别说新科进士,就算是朝臣们,也没几个发现异样的。只有如锦衣提督陆炳,司礼监张佐这样的近臣,才有所察觉。不过,能成为近臣的人,城府都很深,嘴巴也严得很,自然不会显露出任何端详来。
三鼎甲唱毕,外间候着的贡生们也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小仙师的年旦评,这个被人反复念叨过不知多少次的话题,再次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但即便是才华横溢的进士们,也不知到底用什么词汇才能形容此刻的心情了。惊叹和赞誉的词,都已经反复用过太多次了,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了一句话: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除此之外,引起骚动的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进士的名额问题。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对数学都不怎么上心,只有学明经科,专业对口吏员的那些人,才会有人专门研究这个。不过,基本的算数他们还是能算得清楚的,何况还是科举这种关乎自家前途的大事?
会试时,皇上分明有旨,因为恩旨,取士名额将多出一个,从原来的三百二十五,变成了三百二十六。可是,张首辅刚刚宣读的旨意中,采用的数据分明是原来的,三榜相加,的的确确就是三百二十五人啊!
是张首辅拿错了旨意,还是……想到宫中日前放出的风声,贡生们心里都是一阵抽搐,难道传言是真的,殿试不黜落人的潜规则,真的要有所变更了?如果真是这样,谁会是哪个倒霉蛋呢?
以恩旨入的刘同寿?开什么玩笑,就冲着年旦评的应验,小道士也不像是失宠的样子啊!如果皇上真的对小道士不满,又怎会照本宣科?要知道,很大程度上,三鼎甲就在皇上的一念之间啊!
心思转得快的。已经看向了某个目标,随后,越来越多的人看了过去,目光中带着不尽的期盼之情和悲悯之意。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黄年兄,你安心去,反正得罪了这位御前红人,你将来也没啥好日子过,不如早死早托生,免得连累大家不是?
还没人看过来的时候,黄齐贤就已经觉得有乌云盖顶的感觉了。等他看到众人的目光,更是一阵头皮发麻,心道:不会真的这么邪门?皇上就算要找个人黜落,也不见得一定要找刘同寿的仇人?他可是皇帝,不是小道士的二大爷!
看着已经明显慌了神的黄齐贤,刘同寿叹息着摇摇头:自作孽,不可活,不了解皇帝。还硬要往上凑,就是这种下场。
也许嘉靖本来对那个十八学士的说法不怎么在意,可被黄齐贤反复炒作几次。他不在意,也变得在意了。嘉靖皇帝就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为了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