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海缓缓道:“最初我和归尘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想得太多,成天在考虑一些诸如我们能不能在一起,这脆弱的关系能维持多久,他以后是否会厌烦我,我自己的心意又会不会变之类的事情,顾东顾西畏首畏尾,总觉得困难重重,都不敢去想我们能有什么将来。而你也知道,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的,不似现在这般安稳,我们好几次都险些阴阳相隔,我才明白,与其去考虑那个遥不可及的将来,还不如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因为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有没有准备好,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天。”
“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慕流云若有所悟地重复道。
“是啊,就像昨晚,如果张驰小兄弟的反应稍微慢上那么一瞬,兴许等你出关时,就只能见到他的尸体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所考虑的将来又有什么意义”
看慕流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叶海温和地笑笑,继续说:“我想通了这一点以后,便再也不管我们以后可能会如何,只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结果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了,而我们依然在一起,依然是这么不伦不类、无名无分,但是恩爱如初。如果道长迷惘的是你们将来会如何,也许这就是道长想要的答案。”
“我明白了。”慕流云诚挚地谢道,“多谢。”
“不必客气。”叶海笑笑说,“我们经历了太多不堪回首的波折才走到一起,若我的这些陈年经历能让你们这对年轻人少走一点弯路,那就再好不过了。”
慕流云直到深夜才回来,张驰已经睡下了,慕流云就没有叫醒他,又独自想了许多事情。
第二天,张驰早早就去了后山,当慕流云在后山找到他时,他正坐在一堆新坟前面发呆。
叶海也敬佩这些士卒的英勇,划出了后山的一片坡地给他们作为坟地,让这些将士们得以入土为安,特别时期也不挑什么好时辰,昨日傍晚死者就已经在后山安葬完毕了。
“流云,你起来了。”还是张驰先看到了他,主动向他打招呼,“吃早饭了吗”
慕流云点了点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送我弟兄们最后一程。”张驰身上仍然穿着某个同僚的衣甲,或许以他的身份来说这样做并不合适,但他仍然希望至少在此时此刻,自己可以看起来像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
慕流云也不说话,就站在他身边陪着他,张驰就开始絮絮地说:“将军今天早上醒了,他说随后要亲自向你道谢,将军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人很随和的,不用跟他拘谨什么礼节不礼节的问题。军师也醒了,叶归尘说他救治得太晚,会留下四肢无力的后遗症,但至少命是保住了。附近州府的军营已经给了回信,两天之后就会派大队人马前来接应将军,军师希望你能留下来随大军一起去南疆,这样行进速度会慢些,也比较吵,只怕你不会喜欢,但是将军现在是红莲教的眼中钉肉中刺,离不开武功高手的保护,秦楚已经不在了,亲卫队又死伤过半,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嗯。”慕流云应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人好,准会答应的,有了你这句话,秦楚也能走得安心了。”张驰感慨地看着眼前的墓碑,慕流云就近距离观察着他的表情:“你不要难过。”
“啊”张驰转头看着慕流云,随后轻轻地笑了笑,“你是在安慰我吗别担心,我没事的,这种事情我们早就习惯了。”
“习惯了”慕流云惊讶地重复道。
“嗯,过去我们深入草原和鞑子作战,几乎每一天都在死人,死在哪就葬在哪,有时候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相比起来,这儿依山傍水,其实是个不错的归宿。”
慕流云不说话,只是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张驰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看着脚边的杂草:“也许你会觉得我这样想有点绝情,不过我们都是这样的,如果每次有弟兄战死,我都要哭上一场,就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假如这次死的是我,我也不会希望他们在我坟前哭唧唧的。”
“我不会让你死。”慕流云突然说。
张驰一愣,看着慕流云那一贯认真严肃的表情,只觉得整个心都酥软了起来,甚至脸上都开始发烧了,他抓抓头尴尬地笑了声:“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会让我忍不住想亲你的。”
慕流云的回应则是揽过他的脖子,轻轻地一个吻落在他的嘴角。
张驰像一尊雕像一般僵住了,在慕流云放开他的时候,他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身子,用力得身上的甲片都勒疼了彼此:“流云,你不生我的气了”
“嗯。”慕流云轻轻地应了一声,他听到张驰的呼吸近在耳畔,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刚才还是铁骨铮铮的男儿,此时却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以后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这些天我的心里就跟火烧似的难受,你再不理我,我都要发疯了。”
慕流云感觉张驰心上的这把火似乎都要烧到他身上来了,好不容易清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躁动不安。
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他也抱住了张驰的背,脸上出现了罕有的温柔笑容:“嗯,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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