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云坐在一块大松树旁边的石台上,这个石台有些像他在清风阁时经常坐的那一个,平坦宽阔,并且被雨水冲刷得很干净,身后不远处还有石桌、石椅和凉亭,颇有几分雅致。
但这处适合听风赏雪的所在,却是建在听泉山庄北面的陡峭山崖上,根本没有可以上来的路,只有轻功相当好的人才能来到这里,是个足够清净的所在。
他喜欢这样的清净。
眼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沉入地平线,慕流云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干坐在这里发呆了很长时间,他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气,收起纷乱的心绪,打坐调息开始运功。
运功几周天之后,他感觉到有人自峭壁飞身而上,来到了他的身后,便收了功回头看着来人:“叶庄主。”
叶海温厚地笑笑:“是不是打扰到道长练功了”
“无妨。”慕流云淡淡道,“有事吗”
叶海摇摇头:“没什么事,只是今日天都黑了也不见道长回来,那个叫张驰的小伙子很是挂念你,托我出来帮着找找。听说道长喜欢清静,我就估摸着道长应该是往这边来了。”
慕流云表示知道了:“我稍后就回去。”
“好,此处夜晚风大,道长下山时小心着些。”叶海说着就要转身离去,慕流云却叫住了他:“叶庄主。”
“嗯”叶海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我有些话想要问你。”慕流云的语气中带着些迟疑地说。
叶海就温和地笑:“道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慕流云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沉默片刻之后他才开了口:“庄主和叶归尘,是契兄弟的关系吗”
“差不多吧。”叶海温厚地笑笑,并不因为他的直白而感到生气。
“那为何不能与人明说呢”慕流云疑惑道,“你们在顾虑什么”
“说顾虑到也谈不上,流言蜚语虽然不至于伤人根本,但终究是听着令人烦心,能免则免吧。”叶海笑道,“我看你和张驰小兄弟之间也是关系非浅,你们似乎也没有与人明说的打算”
“我们的关系毕竟是不一样的。”慕流云轻轻地叹了口气。
“看样子,道长是为了这方面的事情感到烦心了。”叶海就在石桌旁边坐下来,“我毕竟是过来人了,便倚老卖老一回,看看能否为道长答疑解惑吧。”
“那就有劳了。”慕流云也坐下,皱眉有些为难地说,“此事千头万绪,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叶海就引导地说:“道长说你们的关系和我们不一样,不妨就说说看,道长觉得其中究竟有何不同”
慕流云皱眉道:“我一开始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是最简单的关系,高兴就在一起,不高兴就分开,可是后来却发现其实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哦所以呢。”叶海耐心地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慕流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现在越来越在意他,看到他跟别人太亲密就生气,可就算生气,仍是舍不得与他一刀两断,这让我感觉很不安心。”
“这并不奇怪,本来就应该是如此。”叶海笑笑说,“感情是一种极难把握的东西,也正是因为它如此脆弱善变,相处的时候越是愉悦,人心底就越是容易患得患失,恨不得对方眼里只看得见自己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我也经历过这样的心情。”
“所以大家都是如此吗”慕流云皱眉,“那么,将来呢”
“将来”
“我不知道我们将来应该如何。”
叶海摇摇头:“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能够把握住眼前就算不错了。”
“我明白,但至少应该有个计划和目标。”慕流云说,“寻常男女若是两情相悦,最终的目标无非是结为夫妻,生儿育女,成为一家人,可我们不能以此为目标。我不知道男子之间应该如何,结为契兄弟算是成亲吗”
其实这个问题与其问一个外人,还不如直接去问什么都懂的张驰比较好,但是慕流云总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张驰也未必会跟他说实话。
“名分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而且契兄弟在许多人眼里可不是什么好话啊。”叶海疑惑道,“不知道道长为何要执着于成亲一事”
“我以前从未听说过这种事,也不知道别人一般会怎么做。”慕流云实话实说道。
“原来如此。”叶海点头道,“据我所知,其他像我们这般的人,有的结为契兄弟公然出双入对,有的各自娶妻生子,私下里继续来往,像我们这样过自己的日子,不让外人知晓的应该也不少,关键还是看道长自己想要如何。”
“我也不清楚。”慕流云目光空洞地看着被月光照得发亮的石桌,“平时如果有所疑惑,我多半会听凭本心去做,可这件事情我想了很多天,也想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并不想离开他,又担心即使现在可以好好地在一起,将来仍是免不了分道扬镳各奔东西,我们之间即无名分,又无儿女,哪天说断也就断了。”
“年轻人总是容易为将来感到迷茫。”叶海笑着摇摇头,“可实际上,人的一生也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长。”
慕流云惊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