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能支持你什么?我只有几张方格纸。’ 朱怀镜对刘浩说:‘ 你以后有什么事,找不着我,可以找舒天,让他跟我说。’ 听了这话,舒天却是浑身发热。他交代自己脸千万别红,不然就难堪了。脸真的没有红,只是背膛有些微微冒汗了。该红脸时没红脸,就是可塑之材。这时,只有朱怀镜只顾自己慢慢喝茶,刘浩和杨冲都望着舒天微笑。舒天其实内心很不自在,感觉脸上就像有蚊子在爬,却不便伸手去拍。幸好马上就开始上菜了,刘浩招呼服务员去了,杨冲帮着移开两张多余的凳子。舒天这才感觉自然些。
刘浩正忙着,朱怀镜叫他过来,说:‘ 我俩找个地方说两句话。’ 刘浩会意,领着朱怀镜一声不响出去了。两人进了隔壁包间,服务小姐跟着进来要倒茶。朱怀镜挥挥手,说:‘ 不用不用,谢谢。’ 小姐出去了,朱怀镜问:‘ 生意怎么样?’ 刘浩说:‘ 还行吧。我们酒店主要是三大块,相比之下,餐饮和娱乐好些,住宿要差些。但今年明显不如去年。’ 朱怀镜嘴上哦了一声,便说:‘ 我想请你帮个忙。找我的人太多了,有时躲都没个地方躲。想在你这里开个房,有时也好避避。我想你这里反正也住不满,空着也是空着。’ 刘浩笑道:‘ 朱书记说到哪里去了!就算天天爆满,也得给你空着间房候着啊!不是我当面奉承你,还真难找你这样的好领导,千方百计躲着那些送礼的。别人可是把手伸得老长老长啊!’ 朱怀镜半真半假地批评说:‘ 刘浩你可别乱说。你看见谁把手伸出来了?领导干部都有自己的难处。当然的确也有些人不自重,贪图些蝇头小利,就把自己的灵魂给卖了。’ ‘ 是啊是啊。我说的是个别情况,大多数领导是廉洁的。但像你这样的领导就少了。’ 刘浩说。
朱怀镜笑道:‘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出去吃饭吧。’ 回到这边包厢,见杨冲同舒天说笑。朱怀镜对身边人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里。杨冲平时也很傲气,就因为他给地委副书记开车。但这种人朱怀镜不太在意,小小毛病也就由他去了。
见他对舒天格外客气,一定是看出这小伙子很有面子。朱怀镜想自己今天对舒天其实也没什么特殊表示,可下面的人就爱在你举手投足间捕捉某种信息。
早有小姐拿盘子托着几样酒水过来了。刘浩便问:‘ 朱书记,用点什么酒水? ’
朱怀镜说:‘ 喝点红酒,意思意思就行了。’ 刘浩说:‘ 这里有几种洋酒,法国……’ 刘浩话没说完,朱怀镜摇手说:‘ 不喝洋酒,喝国产葡萄酒最好。就来王朝干红吧,里面泡几片黄瓜片。’ 刘浩笑道:‘ 朱书记是怕我心疼那瓶洋酒吧?’ 朱怀镜说:‘ 我知道几瓶洋酒也喝不穷你,只是最近老是有报道说洋酒这问题那问题,怕喝。’ 朱怀镜不让各位敬酒,只说:‘ 自便自便,都自便吧。’ 几个人就边喝边聊,气氛很轻松。舒天是第一次陪领导吃饭,倒也应付自如。朱怀镜见了心里暗自赞赏。
喝完几杯,刘浩欠了身子说:‘ 朱书记,告假两分钟,我到隔壁去敬杯酒。’
朱怀镜说:‘ 去吧,没关系。’ 随口问道:‘ 什么贵客?’
刘浩摇头说:‘ 也不是什么贵客,派出所的几位朋友,关云他们。’
朱怀镜问:‘ 就是牛街派出所的那位关云?这里可不是他们的管区啊。’ 刘浩说:‘ 公安哪分什么管区?不论哪里有线索,他们都会管。他们可真的是闻警而动啊。’朱怀镜只是笑笑,没说什么。舒天忍不住点破了,‘ 他们实际上是在抢生意那线索的线字,应把乡旁改作金旁。哪里有钱索,就到哪里去。’
刘浩笑道:‘ 朱书记身边的人就是水平高,看问题看本质。’
朱怀镜说:‘ 你去敬酒吧。
敬完之后,叫关云过来一下,就说我请他过来。’ 刘浩顿时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才说:‘ 朱书记,你这么屈尊,可真给老弟面子了。’ 刘浩走后,朱怀镜说:‘ 从严治警,可不是小事啊!’ 舒天说:‘ 派出所之间经常为管区发生争执,不是争责任,而是争利益。’ 朱怀镜只是听着,什么也不说。
倒是想事情这么凑巧,才听说关云在外面讲他坏话,就在这里碰上了。
听舒天说了一会儿,朱怀镜岔开了话题。这时,刘浩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个黑脸大个子,端着酒杯笑嘻嘻的。朱怀镜站起来,黑脸忙伸手过来,躬身道:‘朱书记你好,我是小关,在牛街派出所。’ 朱怀镜笑道:‘ 哦哦,好好。我敬你一杯酒吧,辛苦了。’ 关云来不及说什么,举杯一碰,飞快地先干了,再说:‘ 岂敢岂敢,我是我是白酒,是小关敬朱书记。’ 朱怀镜笑道:‘ 那就算互敬吧。’ 看样子关云想说些什么,朱怀镜却伸出手来握手,将他打发了,‘ 好吧,你同兄弟们慢用吧。’ 关云双手举着空杯,连连打拱,说道朱书记慢用,退出包间。关云走后,朱怀镜问:‘ 刘浩,文件下来后,宾馆环境好些了吗?’ 刘浩说:‘ 好多了。但公安的朋友来了,我们还是要招待的,人之常情。再说,保不了什么时候就让他们抓住什么把柄了,也难说。我们做生意的,还是广结善缘的好。’ 一会儿,关云又推门进来了,仍旧笑嘻嘻的,‘朱书记,弟兄们知道你在这里,都想敬你酒,但他们不敢来,一定要我代他们再来敬你一杯。这杯酒,请朱书记一定赏脸。’ 关云个头比朱怀镜高,腰便始终躬着。
朱怀镜微笑着站起来,说:‘ 同志们太客气了。好,这杯酒我喝了。谢谢,你代我向同志们问好,我就不过去了。’ ‘ 哪敢劳动朱书记?我们派出所都是些年轻人,有些不对的地方,请朱书记多批评。’ 关云拱手道。
朱怀镜说:‘ 你们很辛苦,谢谢了。’ 他始终不叫关云坐下,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请他自便了。关云又双手举着空杯,拱手退身而去,黑脸早成了红脸。
朱怀镜喝得差不多了,自己一口干了,请各位尽兴。别人哪敢再喝,也都干了。这时,听得外面乱哄哄一片。刘浩忙起身出去。外面慢慢的就静下来了。一会儿刘浩进来,说:‘ 对不起,惊动朱书记了。是公安的那些弟兄,原先说是不敢过来给朱书记敬酒。后来他们多喝了几杯,就壮胆了,有几位就吵着要过来敬酒。关云就骂了他们,说他们不懂规矩,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还想去给朱书记敬酒。就吵起来了。关云说很不好意思,本想送走他的弟兄们,自己再过来道歉的,我挡了驾。’ 朱怀镜笑道:‘ 这些年轻人,倒也豪气。’ 吃完饭了,朱怀镜说:‘ 杨冲送舒天回去吧,我在这里同刘浩说说事,要车我再叫你。’
杨冲、舒天便起身走了。朱怀镜随刘浩去了十八楼,开了一个大套间。
‘ 不错嘛,感觉比梅园还好些。’ 朱怀镜称赞道。
刘浩谦虚道:‘ 哪里,条件一般,朱书记就将就些吧。
朱怀镜里外转了一下,说:‘ 老弟,你就忙你的去,我这里就不用你管了。
我洗个澡,休息休息,自己叫车回去。’ 刘浩说:‘ 要不到时候你叫我,我送你回去?’ 朱怀镜摆摆手说:‘ 谢谢了,不用。你自己忙去吧。’刘浩出去了,朱怀镜独自静坐。近段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感觉脑子里整天就像钻满了蚊子,闹哄哄的。不知今晚又有些什么人上他家里去?他不想回去了。前几天又从礼品包里清出了九万多块钱,有的知道是谁送的,有的根本弄不清哪里来的。他不想再让刘芸去捐钱了。他还是个孩子,不能过早地让她知道官场真相。
自然想到了舒畅。犹豫再三,他抓起了电话,‘ 舒畅,你好,睡了吗?’舒畅说:‘ 还没睡哩,孩子刚睡着。你还在忙?’ ‘ 没有,我在黑天鹅宾馆。 ’ 朱怀镜说。
‘ 这么晚了,在那里开会?’ 舒畅问。
朱怀镜说:‘ 我问这里老总要了个房间,平时好躲躲人。我今晚不想回去了,就在这里休息。1818房,你哪天要是有空,我们可以来这里聊聊天。’ ‘ 哦……’ 舒畅含混着。
‘ 打搅了,你休息吧。’ 朱怀镜说着,有意显得轻快些。听了舒畅的语气,他就很后悔自己打这个电话了。真是鬼使神差!
他独自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电视。内心说不清的沮丧。重重地叹了几声,便去浴室冲澡。冲罢澡,仍不想去睡,便穿了睡衣,歪在沙发里抽烟。这会儿他很想念梅玉琴,他俩在一起的很多细节都袭上心头。只要想起她,那双美丽而忧伤的眼睛,就会针一样往他心坎里扎。他想不管怎么样,下次去荆都一定要托人去看看她。现在遇着了舒畅,他总不能往前走一步,似乎有某种听不见的声音时常在身后召唤他。这声音是什么?就是那双美丽而忧伤的眼睛吧。舒畅是惊艳的,却又是柔美的。她的柔美就像花的淡淡的芳香,时时浸润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门铃响。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打开门,朱怀镜眼睛睁得天大。只见舒畅站在门口,急促地喘着气。他忘了说请进,舒畅自己进来了。‘ 看你热得这个样子,快洗个脸吧。’ 朱怀镜说。
舒畅往洗漱间去,回头说:‘ 我只有四十分钟时间,看看你就走。’ ‘这么急?’ 朱怀镜问。
舒畅说:‘ 我单位晚上十点钟准时关门,你知道的。’ 朱怀镜见舒畅半天没有出来,却不好去洗漱间叫。听得里面水老是哗哗响,就猜想舒畅在里面洗澡,更是只有干等着了。他心里怦怦直跳,呼吸也粗重起来。等了老半天,怕有什么意外,便跑到洗漱间外叫道:‘ 舒畅,你好了吗?’ 舒畅开了门,只见她满手香皂泡,说:‘ 我把你换下的衣服洗了。’ 朱怀镜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的傻妹妹哎,我没有带换洗衣服来,明天早上我穿这套睡衣出门?’ 舒畅顿时红了脸,说:‘ 谁叫你这么马虎?还要穿的衣服就不该放在洗漱间里。’ ‘ 没事的,没事的。等会儿我叫他们拿烘干机烘烘就行了。’ 朱怀镜站在洗漱间门口,望着舒畅洗衣服。舒畅见他老是从镜子里看她,就总把头低着。
朱怀镜仔细一看,见舒畅头发根湿湿的,像刚洗过澡的样子。低头一看,她正穿着浴室拖鞋哩。朱怀镜再一次心跳如雷。
衣服洗完了,舒畅看看手表,说:‘ 你休息吧,我该走了。’ 朱怀镜迟疑片刻,才轻声回答:‘ 你走吧。’ 舒畅揩手的动作很慢,然后又对着镜子梳理着头发,把毛巾、浴巾都一一晾整齐了。朱怀镜说:‘ 舒畅,能坐几分钟吗?
我有个事同你说。’ 朱怀镜打开冰箱,见里面有些水果,就拿了出来。
舒畅便拿了刀子削苹果。朱怀镜先问她:‘ 最近梅次出了个好心人洪鉴,专门给残疾人基金会捐钱,你听说了吗?’ 舒畅说:‘ 哪有不听说的?在老百姓中间,传得跟神仙似的。’ ‘ 老百姓都是怎么说这个人的?’ ‘ 老百姓当然说这是个大善人。也有人说怪话,说这个人说不定是钱赚得多,却做了很多亏心事,就做善事消灾。自然就不敢留名了。’ 舒畅说。
朱怀镜问:‘ 你怎么想的呢?’ 舒畅突然抬起头来,说:‘ 呢怎么关心这个?我没有琢磨这事儿。’ 朱怀镜仰天一叹,说:‘ 告诉你吧,这个洪鉴,就是我。’ 舒畅惊得差点儿削了手,说:‘ 怎么?你不是开玩笑吧?你哪来那么多钱做慈善事业?’ 朱怀镜这才道了原委,然后说:‘ 正巧第一次收到这种钱,梅园的服务员小刘看见了。那孩子很朴实的,我相信她,就让她帮我捐了这钱。后来还请她捐过一次。她就是报纸上写到的那个漂亮的小女孩。但我想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早早的就让她知道社会这么复杂,不太好。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想请你来帮我做这件事。’ 舒畅将削好的梨递给朱怀镜,望着他眼睛眨都没眨。好半天,才说:‘ 你真是个好人。行吧,我帮你做好这事。’ ‘那就谢谢你了。’ 时间早已是十一点多了,舒畅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朱怀镜想提醒她,却又舍不得她走。舒畅手里总操着那把水果刀,没事样把玩着。朱怀镜伸手要过刀子,问她要梨子还是要苹果。她也不讲客气,说就吃个苹果吧。可没等他的苹果削完,舒畅突然说:太晚了,我走了。‘ 朱怀镜吃惊地抬起头,舒畅已快步走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