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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不可夺志(2/2)

不见,话不说,也摸不准是真生分了,还是赌气,不如叫良玉问黛玉去;她若肯了,也没有别的法儿,只得顺着她,难道黛玉真的定了别的亲,宝玉就活不成了!若是真的这样,死也活该了。”

    又沉吟了一会儿,向良玉道:“这姜榜眼呢,原也很好,但只是你妹妹的性子与别个女孩儿不同,这你也知道。虽则在女孩儿跟前不便明说,也要影影地讨她个口气儿,那时我们做长辈的才能有个定见。”

    林良玉并不知贾政心中那三千六百鬼化胡,只以为舅舅做事谨慎,是个郑重的意思。就答应了一声,依了贾政的吩咐,别了出来,径往潇湘馆去见黛玉。

    黛玉正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守着瓶插素心建兰,在那里细心地看着道书。良玉是来惯了的,也不打招呼,紫鹃和晴雯也不通报,直进里屋。见黛玉那么聚精会神,就坐下来,笑着说道:“妹妹尽着看这种书做什么?”

    黛玉见哥哥来问,也笑道:“哥哥,你只好讲你们词林的学问,在这个上,你还没的懂呢。”

    良玉笑道:“我若是懂了这个,那还同你商议娶嫂子的事吗。”

    黛玉笑道:“这是自然的。常言道,各走各的路,父子兄妹不相顾。”

    良玉听得出,这话说得有因,就试探着说道:“兄妹嘛,自然不比父子。不过爹妈去世了,做哥哥的也是少不得要拿个主意的。”

    黛玉见哥哥针对着她的话,直说出了这一句来,早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立刻警觉着,要把良玉还没说出来的话堵回去。就端庄正色地说道:“哥哥是无书不读的人,可还记得‘匹夫不可夺志’这一句吗?”

    良玉听了,并不急于直说,就绕着弯儿劝道:“这志嘛,原不是不好,只是这个志要立得明白。”

    黛玉道:“一个人立得定自己的身子,那志就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良玉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自己妹妹的才气,如果总这么咬文磨牙,打哑吧语,就三天五夜怕也难以说得住她,笑了笑,便索兴戳破这个哑谜:“依你这么说,那自古以来的大德大贤女子们,通是把志立到云端去了!说什么举案齐眉,说什么夙世姻缘,依哥哥看来,一切姻缘,都只在人选得好。人中选人,如今人中龙虎,天下英雄,莫如今科的姜榜眼……”

    良玉这句话也真灵,一句话堵住了妹妹的千言万语;姜榜眼,三个字塞住了黛玉的如簧巧舌。黛玉听了哥哥不加掩饰地把姜景星的名字提出来,气得她眼圈儿通红,青筋暴起,拿过剪子来说道:“哥哥,你真个逼我,我剪掉这头发便了。”

    说着,撕开青丝髻便要铰。急得良玉连忙上前,抱住黛玉就夺剪子。

    黛玉死不肯放手,挣扎着要剪,气嘘喘喘地说:“我不铰尽了,你总是要逼我的。”

    姜景星托人求亲的事,晴雯和紫鹃也早有耳闻。

    紫鹃想:“嫁个榜眼也好,给贾家两府瞧瞧,这世上的人可不都是听你们摆弄的,要怎么就怎么!”

    晴雯就不同,她忘不了和宝玉换红袄、咬指甲的情分,总想着宝玉,惦着宝玉,向着宝玉。见林良玉来了,就猜到是为了说亲的事,心里恨着姜景星,气着林大爷,怪着林黛玉,悄没声地偷听着。听出黛玉话里有话,也摸准她是个不嫁的意思;末后见黛玉操起剪子要铰长发,以为黛玉终是为了宝玉,不禁暗赞一声:“好个林姑娘,不负二爷为你病成那个样!”急跑过来去夺黛玉手中的剪子,等紫鹃进来时,那剪子早被晴雯夺去了。

    黛玉没了剪子,狠劲减了大半,就爹一声妈一声地哭了起来。吓得林良玉打躬下拜,左不是右不是地劝了好一阵子。

    刚一消停,黛玉重新发起性子,又要操剪刀铰头发。林良玉只是赔罪认错,反复说道:“从今以后凭你作主,再不提起一个姜字来。”又劝了好一些时候,方才劝住。

    黛玉倚在床上,不住地叹气。

    良玉怏怏不快地离了潇湘馆,也不去回贾政的话,径直回到自家。见了前来问信的白鲁原,唯有摇头叹息,把他见贾政和黛玉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