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宝玉独自一人冷冷清清地躺着,在枕上翻来覆去,看着那盏半明不灭的银灯。房檐下挂的风马儿叮叮当当地响着,那响声像数不清的小锤儿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心窝儿,敲得他心烦意燥,把宝玉恨的,叫麝月去把风马儿通通都解掉。叹了几口气,落了几滴泪,翻腾了一阵子,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只见晴雯急忙忙走来道:“宝二爷,林姑娘在那里等着你呢,还不快去!”宝玉立刻站起身来,跟着晴雯便走。
正要走出门,只见袭人迎面走进来,张着两臂拦住了门口道:“不准你去见林姑娘。”宝玉怒道:“你而今还要管着我么!”斥责着推倒了袭人,急走出来。
正行走间,遇着了王夫人迎面走来道:“宝玉,你往哪里去?”宝玉急得很,就哭着说道:“我要去看林妹妹。”王夫人笑道:“好个傻孩子,你死了这个心罢。你林妹妹已经许了姜景星,这早晚正忙着过门呢,你这会子还跑过去看她则甚?”
宝玉听了这个信,急得没了命似的,也不管王夫人,一直望着潇湘馆跑进去。只见潇湘馆门口,彩灯高悬,彩旗舞动,锣鼓敲打着,乐队吹奏着,花轿也停在那里。
宝玉赶进去,只见黛玉身着艳妆,正要上轿,宝玉就跪下去,抱了黛玉的腿哭道:“林妹妹救我,我死也不让你嫁到姜家去,我情愿跟你在一块儿。”
只见黛玉呆着脸儿冷笑道:“这是我哥哥做的主,不干我的事。”
宝玉哭道:“好妹妹,这是什么事,由得你哥哥做主呢。”
黛玉道:“你而今守着你的宝姐姐就是了。请宝二爷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吧。”
宝玉哭道:“我往后总不与宝姐姐见面、不言语。”
黛玉冷冷地道:“不中用了。我做了姜家的人,终究要去的了。”
宝玉哭道:“你到姜家去,我也跟你去,做奴才也情愿。”
这黛玉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不言不语,照着镜子弄装束。宝玉却仍旧抱着黛玉的腿哭道:“好妹妹,你向来是和我最好的,又最疼我的,到了紧急的时候怎么全不管?不要说而今,你只看从小相处的情分也该顾恋些。”
这时,只听见黛玉厉声道:“当你十字披红拜天地的那一刻,当你洞房花烛合卺合欢的时候,可曾想到命在旦夕的林妹妹,你怎么不去看看她!”转身吩咐道:“紫鹃,送宝二爷出去,我正要上轿呢,倒被他闹乏了。”
宝玉情知不是路了,心想:不如剜出心来给她看看。便一手拿着刀,要剜出自己的心来。
再看那黛玉,依旧只是冷笑道:“我真个要到姜家去了,自己已是没有心的了,还管你什么心呢。”
宝玉急道:“真个的,你也到底瞧瞧我的心。”说着,就伸手一刀,把一颗血淋淋的心剜了出来。
那黛玉,看也不看,只冷笑着掉转头走开去了。
宝玉手捧着那棵血淋淋的心,就放声大哭起来。
忽听见莺儿、麝月叫道:“宝二爷,宝二爷,怎么魇住了?快醒醒儿罢。”
宝玉急翻身,原来是一场噩梦,浑身冷汗,心坎里还真像刚剜过似的隐隐作痛。枕上肩下,早被泪水湿透了,冰冷冰冷的。
天刚亮,黛玉正在梦乡酣甜的时刻,忽听得荣国府、林府新宅,人声嘈杂,敲门砸物声,震耳惊心。
黛玉急唤紫鹃去探听时,潇湘馆的门已被打破,拥进一伙强盗似的人来。
原来是林良玉中了第十三名进士,贾兰中在第三十名,姜景星中了第二名。
黛玉心中欢喜,连忙起身,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便往稻香村去给李纨贺喜,心中不住地念叨着:“大嫂子真不容易,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半路上听说李纨到上房去了,就回转身来,要去给自家未过门的嫂子喜鸾贺喜。路遇探春,探春说:“良玉表弟那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