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岭,岭上古柏老松数百,皆挺直端秀,忽听得前头隐隐传出一阵琴声,循声寻去。又走出十余丈,只见三株大松树下一个白衣男子
背向而坐,膝上放着一张旧琴,正自弹奏《沧海龙吟》。
琴声渐进,雅乐中正,愈到妙处,愈是和醇,隐然已有王者之意。萧拓眼眶一热,当年那人也曾松下独奏一曲,就这样轻易夺去了
他的神魂。只是同样的乐曲,那人弹来丰瞻华美,夜雨江涛,云雾迷漫间,隐隐有飘忽动荡之意。眼前此人却与波浪汹涌中大有苍龙出
云入海,君临天下的胸怀。
一曲终了,赵长歌随手在琴弦上弹了几下短音,站起转身,双手捧琴奉上。月下之人,温文和煦,风采醉人,叫萧拓恍惚间以为时
光倒流,旧日种种重现。又见九霄环佩琴,物存人亡,念天地之悠悠,惟有怅然泪下而已。他伸手接过,一言不发,掉头就走。
“且慢。”赵长歌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帕上提有旧人诗歌一首。“晚风清,素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正是赵清华
的笔迹,只是笔致松散凌乱,到了后面,更是软弱无力,几不可辨。帕上血迹斑斑,想是在他病重时写下的。
“我在琴匣里发现这帕子。”赵长歌说,“家父生前极爱此琴,除了自己,从不许旁人沾手。如今你拿了去,他泉下有知想必也是
乐意的。”
萧拓闻言,肩头微微耸动,却不肯回头。长歌忍不住再次审视起这个传言中强横霸道的北国君主,从这个角度看去,他脸部轮廓益
发显得深邃如刻,只是数日不见,居然已染上了些许风霜颜色。
萧拓微微点头,背着身子接过。摩挲良久,终于哑着嗓子问道:“他~~他可曾向你提起过我吗?”回答他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于是低声自嘲道:“我问得蠢,他有什么事向来默默承受,又怎会对人说起。”说完跃上马背,长啸而去。那啸声凄厉忧伤,在旷野中
回荡不绝,如同失侣的狼王,在夜幕下发出阵阵哀号。
赵长歌回到将军府时,赵月已候了他多时。越重光派人送了一只石匣来,匣上刻着人首鸟身三只脚的瞿如一只,此物乃西越皇家守
护神,除了皇帝储君,无人敢用。越重光猜到长歌必定早已识破了他,索性表明身份递上拜贴。赵长歌与这位重光太子玩了许久的你猜
我猜大家猜,到今日,终于相互见了真章。石匣中有书信一封。越重光说想将自己亲妹子许配给长歌,两人联手共图大业。赵长歌笑了
,说:“去把小峰叫来。”
“小峰,爷要借你的性命一用,你可肯?”赵长歌一语惊人。
赵峰倒很镇定,“主子尽管拿去。”
“好!”长歌淡淡开口,“这越重光本来不碍事,爷也就不急于收拾他了。可惜,此人野心太大,竟想着驱使咱们替他拿下天下,
倒叫爷不爽利了。西越是你故国,去不去夺回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小峰,自己拿主意吧。”
赵峰低头沉思。在边关历练一番后,他早已褪尽了孩童时代的稚气,五官犹如刀削一般,气质益发硬朗阳刚,双眸点漆恰似宝刀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