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重臣之间本来就相互防备?
他还没想下去,就听见一大摞账册哐当一声被撂在案上。
舒澜抬起头,见是白守默白侍郎在自己对面坐下,忙开口问道:“守默,袁尚书不是刚说今年的账都已经完了,怎的又翻出这样多……”
他出仕以来便没经过这样难熬的年尾,直累得头晕脑胀,连一贯聒噪的白侍郎都蔫成了枯草。白简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正经仪态,还吃过不少弹章,但整个朝廷要论查账算钱,再没第二个人比他敏捷。他也正是因此,才虽然小节有亏,还能安稳地做了这许多年的官。
这会被舒澜这么一问,本来蔫叽叽的白侍郎忽然两眼放光,凑近他耳朵低声道:“袁尚书自己……怕是要完。”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而且听说,朝廷在议论北征了。”
舒澜叹了一口气。袁尚书完了也轮不到他,虽然这位尸位素餐的皇亲国戚走了确实可说得上大快人心,特别是他手下白简之心。而至于北征……
“朝廷是要北征了,等过了年,开了春,”崔道之接了舒澜交过来的东西放在案上,面对少年人的询问,答得比他预料中坦荡,“白侍郎说自己忙不过来想要个副手帮衬,我想你做事缜密,又是士林中人——”
士林中人,本以才名入京,所期许的都是清贵之选,谁料被崔道之一手推着整日埋头账册昏天黑地,日子还不如前些年侍奉笔墨的时候,真是岂有此理。
“——你总不至于,连我都舍得敷衍吧。”
崔镇翻着那些东西看了看,说完了后面半句。
他这句话半开玩笑说得不正经了些,不正经得过了头,落在舒澜眼里就容易生出些别的意思。
有时候舒澜也不由得想,崔道之这样的人,总不至于太缺少识人之明;那既然如此,是不是他也早看透了?这种可能性令他不安,心里又暗暗有些战栗,所以不着急。”
舒澜听了在心里抱怨,这人这种话说一半的习惯可真是要不得。
而崔镇自己看看舒澜,也有些想笑没笑的意思。
年轻人的出身才学甚至风度无一不佳,按理不论担任何职都于公无愧,但前头那句说出来,崔镇竟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甚至在然后生出一点点……紧张。
他上一次感到这种心虚,和心虚之后的紧张,还是二十年前刚来帐下,对着高祖皇帝那张分明只是在边关晒黑了的脸大吹特吹天日之表龙凤之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