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光棍无赖,简直跟闻到臭的苍蝇一样赶之不尽。人人都想占这个出名的美人一点便宜,说句话摸个手都行。他们围着宋家的花档,不买东西只为看人,看不到人还要闹事,搅合得宋家都不能好好开档做生意。
倘若女子本人性子泼辣凶悍,那些个男人也能有些顾忌,可宋金桂不知是不是在家被老宋嫌弃得多了,性子越发畏缩,见到陌生人连头都抬不起来,遇上无赖只会躲在别人身后,躲不过便哭,她一哭不要紧,调戏她的男人只会越发来劲。这样的事隔三差五上演一遍,宋金桂已经吓得轻易不敢出门,连家中最小的孩子都晓得跟大姐上街,手上要抄根棍子以备不时之需。
老宋晓得,再不想法子,迟早有一日,养这个女儿得养出祸来。
他想起当年“南北寻”起的那个卦,水火既济,不利于家,还是要把人送走为妙,然而到底是亲生女儿,怎么送,往哪送,都得费思量。
可巧这时来了个苏锦瑞。
宋金桂临去苏家那晚,老宋本是有心想给女儿讲点在大户人家为人处世的道理,可还没进房,就听见她在哭,哭声凄哀,仿佛明日不是要去做工,倒像是要去上刑场。
老宋的脚步就进不去,他无奈地想,去苏家做工是多好的事啊,哭什么呢?苏家大小姐亲自寻上门来,说请女儿去养花,首先就给足了体面,加上商议工钱又丰厚,还有寒暑补贴,四季衣裳,到哪去寻这么好的工?说出去又好听又妥当,跟着大小姐也惹不了闲言碎语,家里省了麻烦不说,还给家里多添了进项。养了这个女儿十来年,终于开始有所回报,这样的活计旁人求都求不来,怎的轮到她头上,却只有哭呢?
老宋还有一层不好说的心思,金桂进苏家门,凭她的长相,若福气来了攀上任一位老爷少爷,都好过总好过在街面上寻个贩夫走卒,也算没白白地浪费老天给她那张脸。
这点攀高枝的心思原该旁敲侧引,或由当妈的亲自去说,可他只开了个口,自家婆娘便含了两泡泪一言不发,老宋见惯了她撒泼哭嚎,突然来这么一手,反而应接不暇。他疑心婆娘瞧不起他卖女,骂:“我有那么眼浅,我是为大妹好。你看大妹生得那样,便是不想招蜂惹蝶,那狂蜂浪蝶自己就会往她身上扑,怀仁巷从巷头到巷尾,哪家门楼能受得住?真要有点什么冬瓜豆腐,算谁头上?人家只会骂她不检点,品性差,骂我们姓宋的养了一个□□。”
他婆娘落泪问:“怀仁巷消受不起她,难道东山西关那些大屋里,就有她能呆得住的地方?是什么人就有什么命,硬要人穿龙袍扮太子,像吗?”
老宋一下哑了,他摸了摸脑壳,顿时茫然起来。他对于大户人家的理解,实际上也只是停留在两扇厚门偶然一开,瞥见中间那道富丽堂皇的风景。都说她们穿金戴银,裹绫罗绸缎,出入坐黄包车,怎么看都是享福,总强过起早贪黑在家做家事,在档口帮干活,还得应对四下流里流气不务正业的地痞无赖。他轻拍了下床板,折中道:“她去苏公馆做活,还不定会怎么样,总之你让她心里有数,要真有人看上她,还是不要太犟的好。”
“我才不去讲,要去你去,我不卖女!”
“要有那么一天,由得了你?”老宋半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