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些吧,把这股热撒到地狱里去,总比在这里一日一日折磨他自己,又一日一日惹先生讨厌的好。
“都还好,”梁易文笑起来依旧如朝阳如微风,“有机会去锻炼,多好啊,我想做外派记者,之前不是都说,战地记者是真正的无冕之王吗?您也知道,有这样的外派机会……”
“可那边在打仗!”程敬桥伸手抓了梁易文的胳膊,“子弹不长眼睛,万一出了事怎么办?你不该去的,太危险了……!”
“我不该去,那谁该去?”梁易文感受到程敬桥的手指紧紧得攥着他的胳膊,那力度如同攥着救命稻草,“地狱总得有人下的,程教授。”
“那也轮不到你!”程敬桥甩了手,生气了。他不理解,他甚至不能体谅,万一受伤了,万一死了!怎么办?难道又要像上次一样?又要那样随便的一蹬地,就从楼上栽下去?
程敬桥想起上次了,他不明白这样的感受他为何要经受两次。这孩子折磨他,儿戏似得用自己的生死去挑战他的神经,年轻人,说爱就爱了,说不爱就不爱,说要留下就留下,说要走,就往那一去不复返的战场上去!
混蛋,王八蛋,混世祖。
程敬桥垂着头,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着,天已经暗了,屋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光模糊不堪,投射在这清瘦的教授身上,徒生大片悲凉。
梁易文明白,教授觉得他是去送死的。他的确是,可他还能怎么办呢?留下来看他结婚,看他家庭美满,和谐安康?
他会诅咒他的,他是自私又卑鄙的,他见不得先生爱别人。
所以他还是走了吧,他的这股肮脏和纠结,完全可以不竭余力地把他的无畏和疯狂统统发挥出来,他的勇气和疯癫,没有一处可以更好地承接——
战地是最好的,简直不能更好。
可即便梁易文这样刻意的、故意的把自己往一个恶人的角色上编排,他看着程敬桥,心里还是软了的,他还是心疼,程教授不应当挽回他的,这样的话,仿佛又给了他希望似得。
“……你真是…自私…”程敬桥头依旧垂着,手指却悄悄地攀上了梁易文的手腕,那手指冰凉的,缠上他的手,让梁易文心底泛惊,“……你要来,你自己就来了……你要走,自己就又走了……你可真是自私…你可真是…”他说着向前倾了,梁易文的躯体比自己的脑子还先有意识,立刻也倾过去一下接住了程教授的前额,那先生就靠着他的肩膀,眼泪开始刷刷地掉了。
梁易文好半天才意识到程敬桥哭了,惊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又心疼得呼吸都不顺畅,赶忙伸开胳膊满满地把人抱住,又觉得这样还是不够真诚,自己都没发觉自己抱人的力度简直要把人揉进自己怀里,下巴抵在程敬桥的额头上,手指揪着程敬桥的衣服,嗓子眼儿却堵住了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能不能不走?”程敬桥悄声问他,“留下来罢,留下来。”
梁易文听得这句,心里竟然没有想象的那样激动万分,反而忽得生出了一股子巨大的保护欲,仿佛一夜之间虚妄的幼稚和糊里糊涂的爱都有了目标,仿佛自己本来只是一支没有根的芦苇,这一秒似苍天古木般的扎根了。
“你知道这是国家的事,我不可能留下来的……”梁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