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无法复制,也永不重来。他想这是多么可笑的事……说出这句话的人以偃术复制了另一个自己,而自身又在心跳全无之后以傀儡的方式存在了百年。
如何算得无法复制,如何能说永不重来?
越走越深,墓道之外更别有洞天,偶有花木仙灵出现,也并不靠近,远远一望便即隐没。
前面跟踪的几人两两走散,乐无异一面烤肉一面取出件轮桨般的吹风偃甲,一番胡闹竟也得以重新会合。再往上走,树木渐少,视野里隆起层叠的亭台楼阁,高台流瀑像琴弦上一首古曲,在某段旋律里循环往复。
几人踏着长阶走上去,上面是一座开阔平台,除了一扇门外,只孤零零悬浮着一块浮雕巨石——
三世镜。
神农的声音听来慈蔼浑厚,如巨槌撞击下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墓塔上空,尽管是继盘古之后诞生的三位大神之一,言及生死时语调中也流露出悲怅。
“……悲夫世间生死,百身莫代,万劫难赎……”
花开花凋不可历数,有人甘愿糊涂着沉醉,有人却宁肯痛着清醒。
直到那几人进了石门,初七才在巨石前现出身形。
指尖触到表面的刹那,一缕疾风扑面而来,将累世的尘埃瞬息吹散。
一世。两世。三世。
阴阳。三界。九天之城。
像水波织就的画卷,流淌着生命的婉转与苍凉,重重道道,叠加在原有的神识之上。
……枝叶罅隙里有光。靴底踏过连廊有声。
一条甬道要走很久才能走到尽头,年月漫长无尽。
“既已收你为徒,今日起不必再叫大祭司,称‘师尊’便是。”
“……阿夜同我说起过,你叫谢衣?”
“破军大人,瞳大人命属下来送图谱,呃,瞳大人如何得知?是大祭司遣人来询,说给大人用作参考。”
“……公报私仇,很好。”
窗外有纷纷扬扬的大雪。伸出手去将对面的人拉近。
——余毕生所求,不过穷尽偃术之途,以回护一人一城。
崎岖的山路上松枝微微摇摆。岩石凸起。
平湖如镜,却被风里的落叶画出涟漪。
“要说古迹,这方圆百里也就只有那间道观了,客官自何处而来?”
“你是偃师?哈,竟会遇到同道中人,且慢动身,来来来我们切磋切磋。”
“大哥哥,村长大人说你帮了我们大忙,这些鱼糕和米酒请你收下。”
“……捐毒国宝指环……?谢衣哥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竹影婆娑,人间几番寒暑。
醉了便在中庭睡去,梦里犹能望见苍穹月影。
——惜而天意弄人,终究事与愿违,如之奈何。
暮色里风沙渐起。墨色长袍一步一步走近。
咽喉被什么磨砺着,一开口便沙哑地疼。
“……你我师徒之义早已断绝,往日种种如川而逝,不必——”
谢衣!
……不必……重提……
剑锋下温热流散,血迹斑驳。
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却渐渐模糊下去。
三世镜前回忆如风暴,铺天盖地而来,又迤逦逶迤而去,将所有沉眠的知觉一一扰醒。
岂止是主仆。
岂止是师徒。
岂止是叛逃与追惩。
那里面分明藏着无可替代的牵挂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