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恶的那些人,几乎都瘫倒在地,出气多进气少了。
之前还能捉住她和谢瑾瑜的几个面孔,此时都变成了发臭的尸体。
活下来的人太少了,即使找到了也是奄奄一息,喝不下去药了。
沈芳看到了有具尸体上面是熟悉的僧袍,她心下咯噔,不顾谢瑾瑜的阻拦,仍是大步的向前,掀开一看,才发现只是僧袍,并不是万福寺的僧人。
太子随行带了大夫。看到有还能施救的,就灌下去药。
勉勉强强的活过来几个,侍从又给灌了点不太浓稠的粥,久未进食,不能吃得过于饱,他们给活下来的人留下足够的粮食,又叮嘱了一番,告知他们最近的施粥地点,这才继续上路。
他们快马加鞭,一行到了庆州西部的保亭县,托方九城的福,庆西的粮仓都被他抢走了,可他离开的时候,被保亭县的县令夏彦给拦下了,他直言不讳,雁过拔毛想从他保亭路上回营城,可以,留下买路粮。
他来的时候借路保亭抢粮,夏彦并不阻拦,抢完粮从他治下走,他不扣下来点,对不起境内的百姓。
方九城看了这个年过半,胡子拉碴似乎半只脚迈进了棺材的夏彦,嘴上感慨着,姜还是老得辣,最后却还是从了他,分给他不少粮食。
既然他夏彦不怕朝廷责怪,给了便是。
夏彦也把粮食囤进了山,下暴雨的时候,他就有条不紊的安排村民进山,夏彦在保亭年头也有些年了,在当地的声望还是颇好,比福县的胡一毛要受百姓爱戴的多,也因为他不剥削百姓,过得日子也颇苦。
身为一县县令,蓬头垢面,连官服都打着密密麻麻的补丁,靴子上都是淤泥……
被叫来觐见太子,显然还稍微拾掇了下,可见平日是有多贫困。他颤颤歪歪的给太子磕头行礼,被太子一把拦住,太子握着他的手,麻麻烈烈,像是握着一块榆木疙瘩,还挺剌手。
之所以庆西选择了保亭,因为托这个县令的福,治下的百姓伤亡很小,虽然都饿成了皮包骨头了,可精神状态却很好,眼下还是喝了井水得瘟疫的居多。
太子把草药和大夫派下去,夏彦和他的主簿都提前安排得井井有条,分毫不乱,病人按照轻重程度做好了隔离,李泽不由得对眼前的老头刮目相看。
只是眼前的夏彦耳朵似乎是有些聋,有时候问着话,始终是听不明白的样子。
当太子问他,方九城抢粮他是否提前知道时候,他面色不变:“方什么?九什么方?什么城?么得城。”
“方九城。他抢粮你们庆西就提前没通气吗?”太子提高了声音,缓缓的问道。
“方什么通?通什么?”
太子身边的幕僚于慎笑着缕了缕胡须,小声问:“太子殿下派人运的草药已经到了,专治瘟疫,要交给谁去办比较稳妥?”
“那感情好,不是说了嘛,赈灾的事一律交给主簿,叫张青。”
于慎点头说好,又小声问:“米粮布匹也已经运到了,米粮一日施粥几次为好?布匹怎么分为好?”
夏彦仍旧是恍恍惚惚颤颤歪歪,条理却很清晰:“米粮还是按照之前的频率施,布匹粗布让张青登记好了,统计好了再分,不患贫而患不均……”
太子了然,温声说:“退下吧。”
“微臣遵命。”这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行礼就走,步履飞快,似乎是回光返了照的样子。
太子看着他破衣烂布的身影,心头钦佩,忍不住感慨道,“这样的官员,不耐烦巴结孤,应付孤,反而着急去安抚百姓,这样的官员多一些,大曦百姓之幸啊……”
于慎摇头:“这是个官场的老油条了,他怎么会不知道方九城抢粮,搞不好庆西有大规模屯粮就是他放出风声的,然后方九城抢了,他再雁过拔毛扣下来点,朝廷责怪下来,粮不是他抢的,人不是他杀的,他拿的是方九城从他保亭县运走的粮,一推三六五,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治下的百姓也免于饿死,老狐狸啊……”
太子不置可否,却对身后的随从说道:“天气渐冷,孤看他的身形跟孤差不多高,孤行礼箱里有一件雪披,你再挑几件耐磨的麻料衣服,一同给夏县令送去……”
说完他又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戴,跟随从说道:“从箱子里给孤找点能朴素一些的衣裳,方便些能干活的,一会给孤换上……”
幕僚于慎仍旧缕着山羊胡,脸上露出满意神色,有这样宅心仁厚的太子,也是他于慎之幸。
夏彦急忙忙的从屋子里走出,他的确是不耐烦应付太子,个毛头小伙子懂什么,穿得花枝招展不知百姓疾苦的样子……
他着急去和主簿汇合,讨论下一步怎么安置百姓,却不想刚出院子,就看到蹦蹦跳跳的女孩,看样子还有些面熟。
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却听到一个男孩唤她:“沈芳,你怎么跑出来了?”
沈芳回头,正脸被夏彦瞧见,他一个身形不稳,晃了下还好扶住了墙才没栽倒。
身后跟着他的下属忙上前一步搀扶住了他:“大人没事吧……”
夏彦伸出手指,颤颤歪歪的指着院子不远处的女童,都结巴了:“她、她、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