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泽到达万福寺的时候,万福寺众僧大部分都已经下山济世了。
万福寺在庆州很有名,他收到手下传信,知道谢瑾瑜滞留在万福寺本来很放心。
可前行这一路,上山的树林安安静静,落叶可闻,一路前行,直至走到了大殿,也不见扫地的僧人,通报的僧人,他一路走进了前殿,殿内也没有繁忙的僧人念经。耳边只有钟声在不时的回响。
万籁此都寂,但余钟磬音。
他心中一片安宁。
很是奇怪,在京城,各种寺庙庄严巍峨,僧人众多,他心里却并没有多少的敬畏之情。看着眼前残破不堪的大殿,斑驳又神情肃穆的佛像,他此时此刻居然难得的有了一丝丝的畏怯。
天子如何,天子之子又如何,芸芸众生,不过是尘世中的一粒灰尘而已。
他本不想跪,开国先祖曾经拜佛就不想跪,最后是主持的一句,“现在佛不拜过去佛”解了围。听着钟声,他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是饥寒交迫的流民,道路两旁的浮尸,随处可见的森森白骨……
他尚且还不是天子,希望佛祖能听到他内心的祈祷,保佑众生黎民百姓,平安。保佑大曦,从此以后,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他虔诚的跪下,给佛祖磕头,起身的时候,身后侍从递给了他一炷高香,他插到香炉内。
然后漫步走到了后殿,映入眼前的是安静又有秩序的长队,有护卫在维持着秩序,队伍最前头,显然在布粥,他看到谢瑾瑜和魏婴两个小孩子,在前面帮忙,或帮忙打粥,或帮忙递碗。小大人一样,有模有样,他心下一松,又有了一丝安慰。
他这一路而来,看到尸横遍野,饿殍枕路,属实心头火大。他身为太子,却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属实是失职。然而他终究也是个人,贵为一国太子,他也终是有人力不能所及的地方,他很努力了,可显然是不够。
还好努力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远远的看着,谢瑾瑜头上出了一层汗,他用袖子擦了下,继续帮忙。魏婴小脸晒得通红通红,小孩子打粥本来有些费力,他的手有点抖,被人替换了下来。
他又忙前忙后的张罗着。灾民领了粥,安静的吃着,面目不再狰狞。
其实他在山下开设了粥棚,米粮没办法往山上运,他上山是为了接谢瑾瑜他们。
可是万福寺做得很好,普度众生从来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万佛寺的众人在这点上,要比京城的寺庙值得钦佩得多。
谢瑾瑜和魏婴忙活了一阵,显然是看到了他,脸上一喜,却没声张。
两人把东西递给身后的侍从,从边上慢慢的走到他身前,才要行礼,被李泽示意不必,两人也笑嘻嘻:“大哥……你怎么来了?”
太子是宁帝的长子,所有的皇子都管他叫大哥,谢瑾瑜的这声哥叫得亲切又诚恳,饱含了喜悦之情。
他心下一暖:“还不是不放心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太过于顽皮。”
被太子教训,谢瑾瑜服气地点头:“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再犯。”
太子又扫了一眼魏婴,魏温很喜欢这个孙子,有事没事就带着孙子过来讲学,或者跟宁帝唠家常,两个大人聊天有时候讲到不方便孩子听的时候,太子往往会带着孩子们去殿外玩耍玩耍,所以魏婴也算是太子看着长大的。
太子这严厉的眼神扫过来,魏婴也不由得脸红,耷拉下脑袋,声如蚊呐:“我也知错了。”
“知错就好。”太子过来摸了摸他们的头,两个孩子跟他儿子的岁数差不多大。
虽然是叫他哥,岁数相差过大,太子看他们仍旧是带着老父亲般的慈爱。
沈芳老远就看到了太子,她本来视力就好,太子的气质又很独特,身上衣料闪着耀眼的光芒,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可是她忙活着布粥,谢瑾瑜和魏婴可以撒手走开,她不行。
不过就算她能走开,她也不能巴巴地往上凑,毕竟她和太子没有什么交情。
她只扫了一眼,就专注的看着前面的百姓,忙活着手中的活。
沈芳即便是没跟太子行礼攀谈,由于提前跟谢瑾瑜魏婴他们打好了招呼,圆通下山之前似乎也跟侯夫人拜托了什么,太子下山的时候,她还是跟着他们的队伍一起离开了万佛寺,前往庆州。
太子本来是想让谢瑾瑜在寺中等谢恒派人来接,奈何寺中上下,老得老小的小,他属实是有点不太放心,还是带在自己身边吧。
于是就让侯夫人收拾了马车,一行人跟着太子下了山。
马车缓缓出行,沈芳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看着越来越远的万福寺,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不时的在眼前浮现,有自己挑水劈柴的画面,有自己晨起练功的画面,有自己和重僧人玩笑打闹的画面,有奚落圆通的画面……
过往的画面简单又纯粹,宁静又美好,她知道无形当中,圆通用他自己的力量和方式守护着她,教她本事,庇护着她,纵使他们自身难保,也会提前给她安顿好退路。
她双手合十,忍不住念了阿弥陀佛,请佛祖保佑下山的众人,能平平安安,济世归来。
庆州西部的受灾还是挺严重的,洪水已过,便是瘟疫盛行的时候,他们路过先前的茅村,发现原来穷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