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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智计过人,却不想是完全落在了对手的设计之中。
但另外的一件事,却是更让柏茂琳寒气泛心。
这一个多月来,他曾以言语、书信等多种方式,三番两次嘲讽讥笑挑衅杨错。
所说的话,极其刻薄难听。
再如何大肚量的人,也绝对不可能容忍这样的羞辱嘲讽,偏偏杨错还就真的忍耐下来。
这样的忍耐,背后所蕴涵的内容更加令人心悸。
到了此刻,柏茂琳已完全失去了扬名立万的雄心,所想的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改换门庭基本无望,也只能跟随刘辟一条黑路走到底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无力地将手中简书放置在桌案上,柏茂琳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
是夜,柏茂琳乘夜色集结兵马撤离营寨,朝成都方向撤退。
柏茂琳不知道,在他刚刚有所行动时,潜伏在侧的狼牙营斥候就已经察觉了。
两个时辰后,柏茂琳故布疑阵的空营寨被唐军一举而下。
虽然明知西川一旦被唐廷所得,两双方的实力对比将会变得更加失衡,日后史朝义的日子会变得愈发难熬,代为主持洛阳军政事务的许叔冀还是对正在进行的西川战事无计可施。
燕军没有办法对唐廷的军事行动采取任何实质性反制措施,所谓的休战协议倒是其次,最关键的是——燕军已经没有实力再与唐廷进行一场战事,至少眼前是如此。
年初那场长达半年有余地全面战事,令史朝义元气大伤,短时间内还难以恢复。
此外,史朝义眼下还要致力于对李怀仙的战事。
己方无法动手,只能借他人之力牵制。
但恒州已被李宝臣所得,薛嵩归附了唐廷,施州正在陷入内战的乱流之中,想要借力也无力可借。
留在西川的燕军细作,虽然能够散布一些流言来搅局,但充其量也就只能把水搅得更混一些,起不了真正的作用。
“西川已无能为矣!”当着平洌等人,许叔冀无奈却直言不讳地说道。
“唐廷这时机选的太绝……”平洌点了点头,“他知道陛下必须尽快解决李怀仙寇犯之事,根本不可能顾及西川。”
“平公,您是否过于悲观了。”史朝泰心存疑惑,略显不解地说道,“论实力,刘辟虽不如唐廷。但西川有地势之利。蜀道之险,纵然无法退敌,固守未必不能吧?”
“凡事有利则有弊,利可成弊,弊亦可成利。”许叔冀苦笑一声,为史朝泰解释道,“只怕刘辟会过于仰仗蜀道之险,心存大意,如此便可能留下可乘之机。”
“此次统军进击西川之人乃是杨错。杨错用兵无常。时正时奇,不拘一格。只要被他看准机会,很可能就会兵行险着。出奇兵入蜀。”
“可恨细作还未能传回战况进展,否则就可以从中猜出一二了!”平洌叹气说道。
史朝泰心下黯然,沉吟了片刻,向许叔冀问道:“许公,严畴那里还没有消息?”
“还没有!”许叔冀摇了摇头。
许叔冀的本意是利用严畴钓出严庄,但一个多月过去,严畴仍在恒州游荡,严庄却是踪影全无。
“一个多月都没有什么异状,是不是让他回来?已经烦扰严氏好几月了。再继续下去,恐怕引起人心不稳。”史朝泰蹙眉斟酌着说道。
严氏是沧州望族,族中在洛阳朝廷任职者为官者不知凡几,人脉非常广泛。
如果与严氏闹僵关系,对史朝义的统治势必会产生相当不利地影响。
“严庄有隐忍之姿,想钓出他来。需要要点耐心!其实,严畴进入恒州一个月,仍然安然无恙,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许叔冀捋着颔下长髯,声音低沉地说道,“你请放心,我已做了安排,必叫严庄无所遁形。”
听出许叔冀话中的一丝玄机,史朝泰隐觉不妥,但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在李宝臣的“掩护”下。潜身于安定郡的严庄一直在关注着自己的幼弟,心中也颇觉踌躇。
事实上,在严畴进入恒州的第五天,严庄就已得悉了消息。
感慨史朝义不死心地同时,严庄却不敢与这近在咫尺的胞弟相认。
到了这一步,严庄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秘密基本上已瞒不过史朝义,但承认与不承认,后果却截然不同。
承认了,严氏一族将不得不按照史朝义的命令,迫使严庄继续成为内应或是设法将恒州弄到史朝义手中。
如果不承认,猜测也只能是猜测,严氏便有理由回绝史朝义的要求。
饶是以严庄的大智慧,在面对攸关亲情的难题时,也不免有些乱了方寸。
让严畴呆在恒州三十多天安然无恙这一过失,他自己也已悔悟过来。
但现在弥补,反而落了下乘,索性就不闻不问。
李宝臣也体谅严庄的难处,在给长安的定期讯报中,对此事尽量加以缓解。
不过,严庄地冷静终究还是没能保持到底。
一条惊人消息的传来,让他几乎呆住了。
契丹一支溃败的游骑流窜入恒州,恰好遭遇了严畴。
严畴一行六人,四人当场被杀,他本人与一名随从被砍成重伤。
待契丹游骑过去,严庄安排地细作确认并无旁人隐藏在侧偷看后,将严畴救了下来。
纵然再怎么冷静,严庄对自幼关系极佳的胞弟重伤一事,也无法做到置若罔闻。
然而,见着自己的二哥,勉强保住性命、悠然转醒的严畴的第一句却是:“二哥,你不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