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惊胆颤中度过难熬的一夜,广汉太守商洪早早地起身,离开郡守府前往四城巡视。
还未抵达东城时,商洪便听得一片喧哗之声,心中生疑,急忙赶到城楼上。
在城兵的指引下,商洪看到原本应该是驻守成都的督军校尉卓贵正引数千川军,与敌将韦皋并骑立于城外。
“卓校尉,你何故降敌?”商洪心下骇然,却又无法相信,大声冲城外呼喊道。
“刘辟勾结奸贼史朝义,杀害高节度,更引东川军祸害我川中子民。这等奸佞,人人得而诛之,我投杨武安,正是顺应天子之诏,何来降敌一说?”卓贵虽然面色有些难看,但声音却相当洪亮,“费太守与萧将军都是川中忠挚之士,为何不应天子之诏,顺川中万民之心,起兵共讨奸佞?”
商洪虽然有心反驳,但看了看城外的情形,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停顿了片刻,商洪略显艰难地问道:“你可是奉命前来增援雒城的?”
“正是。”卓贵点了点头,“我领了一万人,皆已归顺韦皋将军麾下。”
城楼上一片哗然,守卒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商洪发怔了片刻,缓缓转过身,恰好迎上了守将萧沛的目光。
萧沛的面庞上,同样满是失望、悲观。
一个时辰后,商洪、萧沛开城出降。
雒城,成都北面的最后一道门户,正式落入韦皋之手。
消息传回,成都的恐慌升级。许多士族官员秘密遣使出城,试图联络韦皋大军约为内应,城内百姓也出现了外流的人潮。
刘辟虽然下令闭城戒严,但对城中的混乱却是于事无补。
与柏茂琳“僵持”到第三十二天,包括知道杨错计划的韩澄、柏贞节在内,川军甚至是唐军中的许多将领都纷纷向杨错请求——发动真真正正的进攻。
僵持,对人的耐心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却是柏茂琳那小人得志的张狂辱骂。
他曾三次遣使送信给杨错,以极尽戏谑的言语嘲讽我浪得虚名。
杨错看了倒没觉得什么,严震这些部将却是险些将肺气炸,三番两次请战。
同样“陷入僵持”的路嗣恭军也遭遇了类似的情况。
就在这一天,一羽飞鸽落在唐军的大营——韦皋偷渡阴平成功,业已攻克江油、涪城、绵竹,正在朝雒城进攻。
“绵竹已被攻克,韦将军正在攻打雒城?”看完手中的薄绢,韩澄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得滚圆,紧紧地盯望着杨错,额头的青筋完全爆突出来,面上表情带着十分的愕然、还有发自内心的狂喜。
杨错点点头,向韩澄证明消息无误。
向来沉稳的柏贞节紧上前几步,几乎是从韩澄手中一把抢过绢书,迫不及待地阅览起来。
其他一众川将也从最初的震惊中转醒过来,身体虽没有什么动作,但目光却都近乎炽热地投向韩澄和柏贞节。
与他们相比,业已先行得知消息的唐军众将显得要平静一些,但眼中的喜悦之情却是完全掩饰不住。
当然,在半个时辰前,他们的表现也并不比韩澄等人好到哪里。
出于掩饰韦皋奇袭行动的需要,开战至今杨错也没有把真正的计划公开,知道情况的也只有路嗣恭、韩澄、柏贞节这几人。
在先前一个多月进展寥寥的战事里,不少唐军将领向杨错诉苦,直称跟随我南北征战以来,从来没有打得像现在这样窝囊过。
他们最想做的,就是全力与柏茂琳一战。
当然,也有部分心思缜密的将领怀疑我可能在施展什么奇计,但旁敲侧击之后,杨错却始终没有透露过什么。
就在这么一天又一天的僵持煎熬中,奇迹突现,怎能不令人欣喜若狂。
“哈哈哈……”柏贞节垂下手中绢书,仰天长笑起来,花白长髯随着那畅快的笑声轻微抖动。
“杨武安用兵之妙,令人叹为观止,韩澄服了!”韩澄眼中精光四溢,双手合抱,爽快地说道。
柏贞节收敛起笑声,将绢书转递给雀跃期待的其他人。很郑重地向杨错行了一礼:“杨武安,老夫也服了!”
杨错上前一手架着一个,将韩澄与柏贞节托了起来,笑着说道:“若非有两位全力配合,在下也未必能成此大功。”
这时,看完绢书的一众川将也不禁欣喜地呼喝了起来。
感受着这发自内心的欢呼雀跃,杨错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意,脑子里却已思索起接下来的战事。
韦皋的进展如此顺利,成都恐怕已经陷入到空前的慌乱之中。
惊恐之下,刘辟很有可能会招前线的兵马回援。
三路兵马中,黄琦这一路刘辟基本指望不上,而且韦皋也足以应付。
相比起李昌嵕,柏茂琳这一路距成都较近,最先回师解围的应该是他。
从柏茂琳撤退地那一刻起,自己与他的交锋才算是真正开始。
先前足足让这位“仁兄”嚣张了一个多月,让杨错也感觉心中很是不爽!
很不爽!
来自成都的一骑流星快马,简直让柏茂琳感觉坠入了冰窖之中。
饶是仍处在寒冬未到,他仍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发颤。
唐军的一支奇兵居然神鬼不知地攻到了雒城,与成都也已经是一步之遥。
柏茂琳虽然性情骄狂,却并非没有头脑。
他也隐约地猜到自己似乎是中计了。
能将敌军大酋杨错阻击一月有余,恐怕并不是自己的什么“功劳”,而是对方为掩饰奇袭故意而为的“障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