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更为关心的是导致变故的缘由。
“陛下说的不错,这里的确很有问题。”许季常点头说道,“据符璘手书来看,幽州军的实际战力并不像先前表现出的那么孱弱。臣猜测李怀仙极有可能是刻意造出军疲力竭的假象,以掩饰其真实意图。”
“联系上奚族骑兵的突然反戈,所以臣怀疑……李怀仙很可能是与奚族人联手做的一出戏。”李廷坚思索着说道,“若真是如此,李怀仙的粮草短缺恐怕也是在做假。因为负责截击幽州军粮草辎重的,正是奚族人。”
“难道从一开始奚族人就在配合李怀仙那厮做戏?”史朝义目现厉色,沉声说道。
“应该不是……”许季常摇头说道,“自前次寇犯莫州受挫后,李怀仙与奚族诸部关系并不甚佳。而且,若一开始奚族人就与李怀仙一路,符璘未必能撑到南线战事结束。”
“李怀仙完全可以与奚族人合力,谋求一举击溃我军,进而直接杀入莫州腹地。其时莫州防卫羸弱,一旦符璘军破,将再无余力抵挡幽州军。”
“以臣之见,这两方应是在南线战事结束之后才合谋成功。李怀仙见陛下南面大患暂消,不敢再肆意妄为,所以才想以此诡计谋算我军。”
“不过,正如陛下所说,此计确不一般。奚族人的骑兵先前一直协助我军,未露半点异像,而且李怀仙也确实被逼至窘迫境地。面对如此情形,我军稍生轻忽之心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若非机缘巧合,加之符璘将军谨慎机敏,谁能料倒奚族的骑兵竟然倒戈意欲袭取河间县。假设河间县告失,李怀仙再与奚族的骑兵两面夹击。反破我军并非不可能之事。”
许季常神情郑重地说道,“此计谋划长远,且环环相扣,令人很难察觉,非智谋深远之士不能为。李怀仙的麾下,恐怕没有这等人物。”
朱希彩、朱泚、朱滔等三将都是典型的统兵大将,并非擅长谋略之人。
“你的意思是……”史朝义目现了然之色,朝许季常说道。
“恐怕是唐廷在背后搞鬼。也只有他麾下,才能有这样的智谋之士。”许季常苦笑说道。
在他看来,唐廷介入此事地可能性最大。
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太“有意思”了。
史朝义想在薛嵩的问题上设计唐廷。
没想到唐廷居然也在莫州战事上还了一手。
双方虽然停战,却依然争斗不休,不过却是决胜于战场之外。
史朝义沉吟许久,起身说道,“看来,我得亲自去莫州走一趟!”
幽州,范阳城北五十余里,一座草庐之中。
漫天大雪飘扬,像撒棉花一般断断续续,却没有停下来。
刘展看完手中的绢书,摇了摇头,不由得长叹一声,“如此计策,依然功亏一篑。李怀仙啊,枉我暗中助你一场。经此一事,史朝义恐怕不日就将北上了。”
“与符璘为敌,你或许还有七成胜算;与史朝义为敌,五成胜算都未必能有。到那个时候整个北方,可就陷入混战之中。”
将绢书丢入身旁的火盆中,刘展拍了拍手,突然笑了起来:“不过,如果真的能与史朝义及其麾下众谋士为敌,倒也未尝不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广德元年十二月初九,长安。
杨错正在府内庭院中教授暻儿、韦皋和高崇文的武艺,突然感觉整个天空都诡异地暗淡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杨错还以为乌云蔽日,但抬起头时,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已经微微向西偏移的太阳,自右下角处出现一点黑影,并且范围在逐渐扩大,恍若被什么东西吞噬着一般。
那一刻,连杨错这样的沙场宿将都感到非常的心慌。
更遑论其他人,丫鬟们纷纷惊叫出声,手里的器皿也哗啦啦掉了一地。
“天狗食日!”韦皋察觉到天空地异变,惊愕地呼喊出声。
被逐渐“吞食”的太阳,形状越来越小,到最后剩下一个窄窄的亮带,宛如夜空中的一弯新月。
太阳似乎在努力地抗拒着被黑点吞食的命运,然人力有时穷,太阳也不例外。
片刻后,太阳便被阴影全部笼罩,彻底失去了光辉,成了一个黑色的球体悬挂在天空中。
就在太阳失去光辉的一瞬间,大地一片昏暗,仿佛真的夜幕已经降临似的。
杨错恢复了平静,以手遮挡在眉间,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难得的“日全食”景象,却冷不防被什么抱住了。
他低头看时,才发现是暻儿。
与此同时,府内外都传出一阵阵惊恐的呼喊声,仿佛是末日降临一般。
直到此时,杨错才醒悟过来。
他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在自己看来并没有什么神秘的“日全食”,但在这时代的人眼中却是诡异到不能再诡异了。
许多在当时无法解释的天象,往往都会跟人间事情联系起来。
似“日蚀”这等天象,通常都会被看作上天对世人的警告。
不知道这次的“日全食”,会不会被拿来与某些世事穿凿附会起来。
杨错开始有些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