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
“知道了。”若芸冲她一笑,晓红新婚燕尔却撇下张余前来助她,当真是一路相伴、不离不弃的主仆,只是想到她的处境却又拉下脸来,“你最大的帮忙,便是保护好你自己,另外——保护好张余。”
“他?他是将军,哪需要我保护?”晓红一听便直摇头。
“晓红,并非需要舞刀弄枪、临阵杀敌才能有所助益,须知尽力而为、做能做之事,便也能撑得起一方天地。”若芸说着,瞧着屋外方池的方向目光深远。
“是。”晓红虽还是不大明白,这回点头倒是有力许多。
“只是,皇上宽限了我十日,光凭我一人之力必定收效甚微,就算加上你也不够,倒是要找个帮手。”若芸瞅着那方池荷花颓败不堪,若有所思,“兴许,一个还不够……”
“哪个帮手?”晓红歪了歪头。
“明天你同我一起去。”若芸收回目光,略带疲惫的喝光了茶水,困倦道,“我先睡了,明个早起你,还要劳烦你帮我梳妆。”说着便着人打水洗脸。
“是!”晓红喜出望外,可转念一想又蹭上前,赖上了,“晓红陪你睡!”
“你?”若芸微微诧异,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点头应允,暗叹主仆一场却相处时日无多,同这般交心相谈、同塌而眠的机会也许就这几日了。
因对这十日限期并非有十成把握,即便晓红相伴若芸也一夜难安眠,第二日她却又起了个大早,唤来朝露宫现有的大半宫人,重启妆格、衣箱,着晓红挑了个顶庄重的式去梳,自己则穿上那厚重的宫装,又往左右两腕套上金串玉镯,嘱咐晓红也悉心打扮一番。
待她同晓红一前一后下了软轿,雍容华贵、步履款款后在采薇殿前驻足,闻声而出的“许翠薇”则诚惶诚恐的带人跪到了门口。
“参见贤妃娘娘、张夫人。”许翠薇恭敬的拜着,眼角粗看她的庄严肃穆、光华无限,不知她才回宫怎的会这般郑重的找上自己,狐疑之下又不敢如往常那般语,只得毕恭毕敬的相迎。
“起来吧。”若芸扶起她,仔细的端详着她的面容,暗叹这世间有这般巧的事,眼前人竟同真正的许翠薇长的这般相像,只是此人面颊稍瘦且眉眼略深,淡淡的神色不似大家闺秀那般庄重大方、诗书气华。
“娘娘,您舟车劳顿?”许翠薇看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瞧,想起她才回宫便做回了贤妃,暗自心惊,小心的出提醒。
“不,我只是看到你,想起了一个人。”若芸这才松开她,莞尔一笑,瞥了眼她的神色,似是无心提起那般口吻轻松的道,“兴许此人你还认识,不如同我说说?”
见她说着便迈开步子朝里走,许翠薇忙提了靛蓝的裙摆紧随其后,不解道:“不知是何人?”
“这人我也是偶尔听说。”若芸走了许久,忽然在几株红枫前停下,扬了扬那牡丹烫金暗纹袖,瞧宫人们识趣的下去,这才冲她绽放笑颜,凑近道,“此人姓甚我不知,但我知她名唤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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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盟友
许翠薇听罢完全愣住,旋即脸色惨白,张了张嘴还未说什么,已然不由自主的屈膝。
“唉,许昭容不用行大礼,贤妃娘娘可什么都还没说呐。”晓红抢先扶起她,安慰道,“你放心,我们来可不是为难你的。”
许翠薇仍然心惊不已,嘴唇开合好几回,最终却哑然而立。
“将军夫人说得对,我要为难你便不会私下见你,不如进屋去说?”若芸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偏室,言有所指。
许翠薇一扫往常的淡定自若,只木然的点了点头,摊手引路。
“眼下只我三人,可是并无她人了?”若芸进了屋内便环顾四周,看着这采薇殿里头布置随心,便启唇一笑,在侧落座。
“是,并无他人了。”许翠薇不敢坐,生涩的回答着。
晓红倒是不甚拘谨,轻咳一声便去取茶水。
若芸坐了片刻,见许翠薇始终站在边上沉默,便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位碧落姑娘是我有幸在江南结识的。如今她生活顺心、十分安好。”她说着,扬眉笑问,“不知许昭容,可认识?”
“娘娘有话不妨直说。”许翠薇面色苍白、鬓角微汗,终于抬眼看她。
“我没有威胁人的意思,也并无这等习惯。”若芸见晓红取了茶水来,便提壶往杯中添水,又替许翠薇也倒了杯。
“那你的目的是?”许翠薇干脆开了天窗说亮话,连尊称也一并舍了。
若芸敛了笑容,却是叹息一声,面露为难道:“我不过是碰上棘手之事,想问你愿不愿同我交换个条件。”
许翠薇咬了牙关,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半晌,又见晓红并无在意那般在一旁饮茶,终于点了点头:“好,你说。”
“我既知碧落一事。便知你有报恩之心,且无意老却深宫。”若芸淡淡的道,突然双眸一亮,话锋一转道。“你助我洗清林暮烟冤屈,我允你自由!”
她字字铿锵的将条件抛出,正襟危坐等她答。
许翠薇霍然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却见她含笑以对,不禁颤抖起来,沉默良久便欣然在她身旁空位坐下,端起茶便饮。
“还是,你有别的要求?”若芸见她目光沉沉、手指微颤,便立刻改口让她选。
“不……其实……”许翠薇咬着唇。忽然嗤笑起来,边笑边摇了摇头。
若芸同晓红面面相觑,不明白她是何意。
许翠薇笑罢,终于缓了口气,定了定神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轻声道:“贤妃娘娘果真善心,其实你若要求我办事,不用条件也可。”
“为何?”若芸狐疑的看着她,心下戒备。
“你还记得,你我初来宫中,我便曾拜访朝露宫,以示友好?”许翠薇以袖掩唇。缓缓拭去唇边茶水,目露精光,悄声道,“你既然知我来自何处,不妨多想一想?”
若芸蹙眉深思,想到一处猛然醒悟过来:“你……你……是花月楼?夏朱月的花月楼?!”
许翠薇欣然点头。坦白道:“我虽言家道中落,实则是家父为官,受当年皇位交替时的倾轧,耗尽家财、举债无数,爹娘才得保一命。谁知天不遂人愿。我家流落在外,疫病横行而只余我一人,一度颠沛、被迫还债,寻死未遂得救于花月楼,才知这花月楼尽是些身世可怜的人……”
若芸听她说着,暗自心惊,唏嘘不已:“花月楼虽救了你,却只给你个容身之所,并无意替你还债,幸好许大人出手相助……”
“是。”许翠薇又肯定的点头,“幸好南王也非寻常人惹得,那些人只取了十之三的债务便就此作罢。”
若芸恍然,叹了口气:“即便这十之三,你也甘愿冒名顶替入宫……”
“只是机缘巧合,未曾接客抵债……”许翠薇怆然一笑,目光暗暗,似是不愿多提,转言道,“所以,我认得你是异姓王府的人,即便为了报答花月楼的救命之恩,我也应当助你的。”
“那日……居然是被你瞧了去的。”若芸想起那日程清璿带她去到花月楼找夏朱月,自己当时根本紧张到极点,别说面前的女子,即便是那老鸨也未曾让她留下印象,而她兜兜转转竟无意中得了她这么个助力还不自知,不禁失笑。
“不过,既然你允我自由,我便求之不得。只是不知道,可会有害于许家?”许翠薇不放心的问道。
“自然不会,娘娘绝不会害你。”晓红见她心有顾虑,开口保证道,“不只娘娘,我也可以保证许家安危。”
“自然与许家无关,只是你若自由,许家兴衰由许府自身,往后便同你陌路。”若芸正色提醒道,暗叹她懒散无虑的外表下竟是这般铁骨铮铮、有恩必报的血性。
“好,我也只报许家救助之恩入宫当个傀儡,许家往后如何,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许翠薇说着,目中便露对宫外的心神向往。
“难怪,当初你是羡慕的。”若芸垂首而笑,复又释然的看着她,“也难怪,你总提醒我一二。这宫中竟也有她人不愿意做宫妃的。”说着便瞅了晓红一眼。
“是了,只是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晓红嘟了嘟嘴,问道。
“这便要问‘许昭容’了。”若芸啜饮一口,缓缓说着。
“娘娘以为是谁干的?”许翠薇也不绕弯子,便这般薇径直问道。
“不是以为,而是胡舒儿胡婕妤——亲手给我灌下的血海棠。”若芸冷声开口,那抹鲜红欲滴好似血液的毒药浮现到眼前,同时出现的还有胡舒儿的癫狂之态,惊惧与后怕交织的感受悠然在身,“只可惜无人看见,即便看见,她现在疯了。”
“娘娘……”晓红心疼的唤着她。
许翠薇大骇,见她流露些许痛苦之色,便有些为难起来:“既然无人看见,这倒也难办,我也不过是听人私下说,就不知那楚昭媛怎的知道那么清楚……不过就算不知,牵强附会也死无对证、疯不可查,不如查查那毒药的来源?”
“西域毒药,有色无味,饮完消散,不留痕迹。”若芸头疼不已,若是留有罪证,皇上恐怕不会留胡舒儿疯言,也不会容楚如兰栽赃了。
“那,便只有她自己招,才行了?”许翠薇蹙了蹙眉,目光微动便提醒道。
“你是说她若不疯?”若芸缓缓站起,广袖一震,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朝晓红道,“替我去请下怀王,瞧瞧胡婕妤。”
“不用请。”晓红反应过来,冲她一笑,“怀王每日都要进宫给你送三餐的药,你忘了?”
若芸想起怀王劝药的“铁面无私”,不由尴尬一笑,“知道了,这便去看看胡舒儿到底疯没疯。”
“唉,你……”许翠薇想拦却未拦下,一路跟着她去到舒畅阁,听见里面的引吭高歌,这才附耳于若芸,提醒道,“胡婕妤可是恨透了你,即便她不疯,也一定会同你做对的。”
“嗯。”若芸扫视舒畅阁外围,隐隐有人扯着嗓子唱叫着,当时胡舒儿有孕意气风发、颐指气使尚在眼前,不想如今竟是这般田地。
“姐姐……还是别去了……”晓红有些发怵,缩在她身侧使劲拉了拉她的袖子。
“应是她怕见着我,而非我怕见着她。”若芸毫无惧色,命人叩门。
谁知那唱叫之声戛然而止,许久也不见人来,若芸无奈,只得命人撞门而入,紧走几步便见舒畅阁内狼藉一片、杂草丛生,再不是当日的花团锦簇、人来人往。
“看来是装傻。”许翠薇话中有话,给若芸使了个眼色。
“再报。”若芸冷声令下,便有太监高声宣“贤妃娘娘到”。
几声过后,里头依然毫无动静,若芸只得带着许翠薇与晓红入内,晓红即便再怕,此刻也留了心眼,攥着若芸的手未曾松开,准备随时将她拖走。
行至内堂,便听见正寝有人低声、断断续续道:“嘘……有人来了……我们躲起来……躲起来……”
“胡婕妤,别来无恙?”若芸大踏步入内,虽有准备,可瞧见胡舒儿的模样还是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胡舒儿仅着了单衣,披头散发、眼眶深陷,面色萎黄且消瘦不堪,干裂的嘴唇一开一合,正在不停的重复“躲起来”,而她面前仅有的四五个宫人则十分畏惧的缩在她面前的墙角、瑟瑟发抖。
“胡婕妤,别装疯卖傻了,看看谁来了?”许翠薇轻咳一声,大声引起她注意。
胡舒儿闻言浑身僵硬,这才一点点回过头来,看到正装伫立的若芸,仔仔细细的上下看了数遍,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鬼啊!”她叫着,逃也似的藏到床柱后头,只警惕的露出一只眼睛,不停的叫道,“有鬼!有鬼!有鬼来害我!”
她的尖叫声几乎要让整个舒畅阁都晃动,晓红已然捂住了耳朵,若芸则皱眉不止,朝她高声道:“胡舒儿,本宫是苏若芸,托你的福,本宫还没有死!”
胡舒儿给她这么一喝果真止住了叫声,改为喃喃低语,不停的往床后头缩。
“她这是怎么回事?”许翠薇越看越不对劲,朝那几名宫人问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连环结
“回……回娘娘,婕妤娘娘她……她……”宫人结结巴巴的说着,顾左右而未说完,似是有难言之隐。
“根本就是做贼心虚,这才吓疯的!”晓红瞪着胡舒儿,替若芸百般委屈着。
“胡婕妤,我等前来问你话,并非要你的命,你有什么话不妨从实招来。”若芸瞅着胡舒儿惊惧闪烁的眼眸,冷声道。
岂料,胡舒儿还是朝床柱后缩了缩,一边无意识的嗫嚅,一边畏惧的盯着她们。
“贤妃妹妹真是好兴致,昨个皇上才亲自接回宫,今个就同许昭容一同来瞧胡婕妤,本宫还以为,贤妃妹妹此刻正侍奉皇上呢。”一声高亢女声带着戏谑由远及近而来。
只见德妃一身釉红鸾凤锦缎衣裙、带了一大批宫人闯入舒畅阁,发顶的金牡丹花簪映着珍珠光华夺目,那眸中的神采飞然才瞧见若芸便化成阴霾。
若芸心下不妙,只得点头微微屈膝道:“德妃姐姐安好,恕我有不明事想问问胡婕妤,许昭容不过是恐我受惊,这才陪我来舒畅阁。”
“哦?贤妃妹妹才从冷宫出来,又久病问医归来,这便急着问胡婕妤,想必知道她已疯癫了?本宫案例寻访,还请贤妃妹妹莫见怪。”德妃说着,晃动那一头珠钗,大袖一震,朝左右下令道,“愣着做什?还不快伺候胡婕妤?”
“是!”宫女太监们得令,整齐划一的答着便蜂拥上前。
若芸被这阵仗冲了个猝不及防,踉跄一步给许翠薇扶稳了,而晓红则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
“啊——!你们……救命啊……救命……”方才还躲在床柱后的胡舒儿看到有人朝她来,突然又大声叫喊起来,这一回不仅躲,还对着上前的宫人张牙舞爪。
可那些宫人像是完全不把她当主子似的,七手八脚将她直接摁倒,又有人端来碗。扣着胡舒儿的嘴便往里头灌。
胡舒儿强扭不过,边哭边嚎,半咳半呛,还是将那碗药给喝了。
“这……”若芸被这一幕惊呆。打从心里发怵起来。
“贤妃妹妹莫慌,自从胡婕妤疯癫,也没少哭闹,皇上既将后/宫交给本宫打理,本宫也请了太医给她瞧。可惜胡婕妤疯癫闹腾不止,只得每日灌下这凝神静心的汤药,本宫也十分不忍,只是为了宫中安宁,不得不为之……”德妃草草的解释着,也不去看若芸等人的反应。眼见着胡舒儿给灌了药,便抬了抬手让宫人们撤手。
“姐姐此举,倒是辛苦了。”若芸面无表情的应声,双目却直勾勾瞧着那咳嗽不止、泪流满面的胡舒儿,心下微叹。
“贤妃妹妹过奖。若无事还是早些回你的朝露宫,免得这里又多几个被胡婕妤吓到的人。”德妃懒懒的袖掩红唇,佯装困倦,转而朝缩成一团的舒畅阁宫人道,“你们平日好生照顾着胡婕妤,要是她有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
朝露宫的那几名宫人闻言立刻跪下了。朝德妃不停的磕头遵命。
德妃做完这一切像是一气呵成,眉不抬半分便指挥着宫人撤了个干净,自己则冲若芸淡淡一笑,头也不回的出了舒畅阁。
“德妃这架势,倒真气派。”许翠薇瞧着她釉红的背影走远后便直摇头,实夸暗贬。目露不屑。
“娘娘,听说自从你离宫,这宫中便是洛德妃一人说了算,连平时和胡舒儿抱成团的楚如兰都不得不德妃恭敬呢。”晓红扯了扯若芸的胳膊,向她说明情况。
“嗯。知道了。”若芸不置可否,瞟了眼扔跪着的舒畅阁宫人,心下暗叹这舒畅阁原来的宫人都给遣的一干二净不说,新来的也是经常腹背受气,看不住胡舒儿是个罪、弄疼了胡舒儿倒也不是。
她瞅着渐渐安静、抱膝坐在角落的胡舒儿,一步步走到她跟前,低头凑近她多日不曾清洁的耳畔,轻声道:“当初你差人灌我毒药,眼下被人同等对待,当真是因果。”
胡舒儿猛地一哆嗦,没有焦距的眼神晃了晃,仍然呆呆的盯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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