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古怪,不救就不救,何苦让她赶往下一个苗寨,莫非又是要见证他的作为?
若芸没好气的想着,挨着火堆找了棵壮实的树睡了下去。
天大亮了,若芸醒来尚在迷糊,环顾四周便直接给吓清醒了:夏朱月挑的地儿是一片小小的草地上,而草坪尽头的几株树后原本看不清的一团黑根本就是断崖,昨夜她要是真顺着走过去,非掉下去不可!
若芸吞了吞口水,转身看了眼身后树林,只觉得丛林深幽、茂密无光,篝火尽数熄在围成的石圈里,赤炎不知是不是调息了一宿,眼下笔直的站在她身侧待命。
她起身远眺,顺着前方的断崖俯瞰山峦迭起,只见隐约有大大小小的吊脚楼镶嵌其间,看样子苗寨均依山而建、四周皆峭壁为天险,也难怪朝廷派兵打了几十年都未曾真的征服过这里。
若芸借着日光看了许久,赤炎则是一言不发的站着、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
她忽然抬脚,顺着树木斑驳的阴影走了几步,面朝那密不透光的丛林,扬声道:“人可躲,但影子却躲不过,你出来便是。”
一个翠蓝的身影翩然落地,衣裙上的绣珠连着发间的翠石在阳光下夺目异常。
若芸看清楚来人便防备的后退几步,微笑道:“亦欣姑姑?还是我该叫你别的?”
来人正是那日打她一掌的亦欣,只不过此刻她卸去宫衣和面上细小皱纹的伪装绝非先前的中年之姿,而是神采昂扬,倒是眉间一股浓浓的阴冷化也化不开。
几乎同时,赤炎已经站到她身前,目光闪烁不定,似是既有防备又有忧惧。
若芸皱眉,此人绝非普通人,且普通人根本到不了这种千尺断崖之上,赤炎未等对方动手就将她护住,绝非寻常,便出声探探虚实道:“想来你乔装打扮随我一路来苗疆,甚是辛苦,要杀我也不必动手,我蛊毒在身时日无多,你还是早点走吧。”
亦欣上前一步,瞥了眼赤炎,哼了声道:“贤妃娘娘倒是命好,临死也有人护着。”
“拖你的鸿福,没给那一掌打死。”若芸目光生冷,戒备的看着她,不知真动起手来是她技不如人,还是赤炎败下阵来。
亦欣只是来回走了几步,观察了下四周,又盯着她道:“我不打你一掌,你早就死了。”
“那我还要谢你,顺道谢你杀了夏暖居的丫头,想推我下池塘,神不知鬼不觉杀了许美人。”若芸耐心的陪着她‘闲聊’,却直觉眼前这人绝非善类。
亦欣收起所有表情、近乎认真的看着她:“那丫头想投粉末到井中被我察觉,我不过顺手料理了。池塘那次若非我拉住你,你便栽了下去。至于许美人的死,与我无关。若非我几番出手,你还能活命?倒真会恩将仇报。”
赤炎却反而向前挪了步,同她呈剑拔弩张之姿。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重逢
若芸寻思片刻,想起那丫头是楚如兰的,怕真是楚如兰气她前日那一巴掌便指使报复,且她这般说,倒也能信上三分,可看到丫头倒粉末、未加调查便出手害之,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
虽这么想,若芸面上却依旧淡淡,朗声道:“好,就算你说的是真,我也信你眼下没必要演戏,我且问你,你受何人命令袒护与我?跟着我到此地,意欲何为?”
“无人命令我,我跟着你到这里,也不过随行护卫而已。不信,你大可问赤炎。”亦欣抬了抬下巴,转向赤炎道。
赤炎身体一僵,未做任何表示。
“你身手了得又认识赤炎,看来我又遇到一个近卫。”若芸一语道破,不想和她再玩花样,反而嗤笑道,“只是你行踪诡异,恐非受扶苏族长的命令,我说的对么?”
若芸瞅见她迅速转变的脸色,便知自己猜准,只是她在夏朱月出现的地方远避,赤炎又这般防备,恐怕她是受清平教的命令。只是她若受清平教命令何以护着自己?明明该杀了自己、夺取昆仑曲才对。如果她判出扶苏、弃明投暗,赤炎不是该早就与她动手了么?
亦欣沉默半晌,神色恢复如常,锐利的眸子盯着她,似乎藏了什么东西一般背着手,道:“不愧是贤妃娘娘,这等缘故你倒也能猜了大概,可惜我此来只是求你帮个忙。”
“你的目的?”若芸沉下脸来,冷声问道。
“我叫青鸾,本是朱雨大人的婢子和护卫。”她忽然诚恳起来,满目悲切,“夏朱月大人因多年前朱雨大人的事而迁怒我等,将我等逐出族中。我自幼服侍在主子身旁,日夜期盼有一日主子能不计前嫌允许我等回去。”
“所以你就护着我来帮主子的忙?”若芸挑了挑眉,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同时琢磨着赤炎的动作。摇头道,“可惜,你的主子夏朱月盼着我死,你带我的项上人头去倒是能博得同情。”
“你既然欠我一条命。便不要多言,只需照我的话去做即可。”青鸾蹙眉打断她,紧走几步到了崖边,扫过山间的吊脚楼,道,“我知道贤妃娘娘擅长抚琴,你今日去到东寨正是新禾节,主子意欲同东寨修和,正巧那东寨有把多年前当稀奇货买卖而来的琴未有人弹,我等可准备歌曲。你且抚琴伴奏,以为助兴,如何?”
“好。”若芸不假思索,满口答应。
“不可!”一直未有表示的赤炎终于制止出声,又转身对青鸾道。“你快走,我不想和你动手。”
“贤妃娘娘本人都答应了,你又凭什么拦着我?”青鸾挑眉反问,嗤之以鼻。
“赤炎你退下,我既然欠她一条命,还上便是。”若芸冷声命令,抬手制止赤炎继续说。
赤炎愣了片刻。却只得低下头去:“是。”
锦衣绣裙、芦笙舞,青鸾说的不错,这日正巧是挨到了新禾节,南方湿热,地里的稻谷正抽穗,苗寨的家家户户都往田里抛鱼肉洒酒来敬祭、祈祷丰收。
待若芸借着赤炎与青鸾的脚力下到东寨。便见识到了神秘的苗家新禾芦笙会,东寨家家户户像天颐过年一样穿上新衣,男女老幼聚集到一起观看芦笙舞、斗牛,一时间彩裙旋转、芒茼声响,好不热闹。
若芸在青鸾的安排下淡淡的换上了苗家的衣裙。默不作声的瞧着几名苗女穿着天颐的衣裳在眼前起舞,心想大小苗寨遍布整个南疆,东寨不小,到了芦笙还是有千余人涌来,在这里安插手脚再合适不过。
才从京城来便能在苗寨布置的这么妥帖,青鸾的谎言不攻自破,只是若芸尚好奇,到底要对付何人能让沉默在宫中的“亦欣姑姑”如此气急败坏、乱了章法。
她忽然开始明白夏朱月为何要同她一前一后来东寨,瞧着青鸾志在必得的眉眼,心中忽暗叹起来,只怕谁是谁的瓮中鳖还是未知数。
朔月,姑娘们穿着盛装、佩戴着银花银饰,同小伙子们一起围成圆圈吹笙跳舞,外头则挤满了围观的人。
这儿的姑娘甚少涂脂抹粉自然也不会过多装饰自己,除了那沉重的苗银首饰外便是一张张俏丽、红彤彤的脸。
若芸看着眼前淳朴美丽的少女们,留心观察着四周,见赤炎一动不动的呆在边上远远守卫,便知他似有难处,干脆命他避开。
新禾节行将过半,空地燃起了高高的火堆,人们载歌载舞丝毫不觉得异样,更多的人开始准备晚膳。
歌舞有部分移到了寨口,铜鼓、皮鼓敲的响亮,说是寨主请了贵客前来赴宴,表演的人则更为卖力。
青鸾特地给她在大吊脚楼里备了个隔间呆着,而自己则借口夜寒,裹了斗篷没入围着篝火的人群中。
透过竹子缝隙能勉强看到一些有区别于苗人的人上楼来,祝酒的歌已经唱起,长桌宴的香味钻入鼻孔却像是毒药一般让若芸浑身不舒服起来。
她略为心焦的张望,只勉强可在一个小窗看到有人坐下,主人在长桌尽头命人助兴,有个姑娘去了露台起舞其余的则端着酒杯站成一排唱歌。
“这次扫清那害人的蛊毒山谷,夏王爷功不可没,你们远道而来解我东西多寨燃眉之急,本王无以报答,族里有人学了天颐歌舞,本王便命她们表演助兴,还望诸位喜欢。”东寨寨主拍手示意,随后捧杯而敬。
那几名穿着天颐服侍的苗女便从隔间而出,到了外头露台取代了原先的舞者位置,扬手起舞,姿态婀娜,桌边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去看。
若芸透过隔间小窗,看着那些苗女在露台跳着,手上轻轻拨弦便弹奏起来。
“苗王言重,有人因苗地盛产药与毒而在山谷中炼毒、随意找人试药,这等事不用你说,本王也会尽力。”夏朱月并不喝,倒是懒懒散散在另一头坐着。
“看来夏王爷,是不准备当西寨寨主了?”苗王似乎早就心中有数,见他不饮酒倒是不悦,不禁调侃起来。
“哼,本王的事,苗王还是少管,不如仔细考虑那摘星阁你等怎么处置。”夏朱月避轻就重,把皮球踢回给对方。
若芸缓缓而弹,不知外头除了夏朱月还有谁一起来,这昆仑曲逆着曲谱弹出,怎的就是听不出来?
“哈哈哈,摘星阁暂时硬拆不了就用软的,本王会让人动那根基,时间久了不怕拆不掉。”苗王不假思索的回答,满饮杯中酒。
若芸暗自叹息,难怪清平教连苗人都杀,原来是蛊毒试炼场所被毁、苗人同南王结盟,联手拆摘星阁所致。
夏朱月尚未回,在一片附和声中,有人稳稳开口,声音清澈却极低,若芸听不真切,依稀听得“祝酒”二字。
外间嘈杂,似乎有人因此起了争执,她弹了许久早意兴阑珊,仗着苗人不懂此乐,干脆右手勾着琴弦作空音使,左手则暗暗的伸进衣襟内裳内,意图抽出挂在脖子里、怀轩墨给她的叶子般的小令牌,想趁机从竹隙间伸出去,按照夏朱月的敏锐总该能发现。
隔间的门却忽然被撞开,有个苗女进来传话:“姑娘,寨主命您敬酒贵宾。”
若芸慌忙将令牌藏在指缝,点了点头,慌忙起身间像是绊住了什么东西。
身着百花折裙、戴着牛角帽,面上还有垂下的银坠像珠帘般遮着半脸,若芸被推搡到于苗女之中,外间人见个普通苗女出来皆没了兴致、互相攀谈起来。
她端了酒杯附声她听不懂的祝酒歌,转眼瞥到了一身火红、半靠半坐的夏朱月,正想着怎么把令牌交给他,不料群歌骤停,她不得不硬着头皮把杯子凑上前。
旁边一排的宾客早起身相迎,有的推却再三,还是禁不住苗女的热情一口干了,苗女便乘势添酒、一副非要灌醉不可的架势。
可面前的人动也不动,既不伸手碰杯子也不喝酒,只有若芸呆呆的举着杯子。
她扭头,夏朱月披着的头发懒散的搭在肩上,早就握着酒杯笑出声。
她不明所以,俯身再次将杯子凑上前却闻到一股万分熟悉又许久未触及、淡淡的墨樱香味,她一愣,瞧见对面的人衣裳下摆绣着云纹、泛着银光。
她猛的单手撩起银坠帘,看清在座的不是别人却是程清璿!
他一身素色轻便衣衫端坐桌旁,柔顺的长发被一根翠玉簪子固定在脑后,玉雕似的面容沉静如水,那双似乎能让对方立刻安静下来的眸子淡淡的瞧着她,不喜不惊却微微有点别样深意。
若芸整个人都呆住了,愣愣的端着杯子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千般思绪一齐涌来,让她死死的盯着他,他就在离她触手可及的地方,甚至再凑近一点便能触及他。
这短短一瞬就像是半辈子那么长,她心中闷痛至极似乎那一瞬便乱了方寸,下意识的放下银坠帘,顺势弯腰把酒杯凑到他唇边,将整个酒杯都挡住了自己的脸。
程清璿目光微变,竟低头抿了口酒,再抬头却看向了夏朱月,那眼神像是看幕后主使一般带着冷然和微怒,让她更加手足无措,一失手酒杯便松落。
第一百七十三章 鸾恨悲鸣
她伸手要去捡,却被他猝不及防伸过来的手紧握,紧接着顺势站起,拉着她朝苗王处走去,沉声道:“苗王若不计较,这姑娘我便带走了。只是敢问阁下,不知今日是何人安排这歌舞的?”
若芸尚在惶恐惊讶中,腰上便环上一道有力的手臂,她整个人僵住,扭头程清璿淡而静美的脸庞近在咫尺,自己则被他顺势带往露台。
“赤炎,我要你带人来,不是带麻烦来。”夏朱月似乎觉得时机正好,忽然起身朝一处高声说道。
那个火红薄衫、蒙面肃然之人轻巧的从对面楼顶跃进露台,朝他抱拳、默然以对。
斜刺里便杀过来一个人,方才祝酒的姑娘瞬间成了刺客,与此同时有浓烟从隔间朝外头蔓延。
不仅唱歌的人,连跳舞的人都是刺客,那长桌上的苗人都纷纷亮起了武器。
程清璿拔出腰上的软剑,转身挑开一名刺客,施展轻功便抢在所有人之前将她带出楼顶。
寨主显然被此变故惊住,直到夏朱月点足踏过长桌、拎起他的衣领给攥到了露台,才回过神来,大声道:“给本王抓住她们!”
“把大巫活捉!”夏朱月却转身喝道,于此同时提着苗王纵身跃下吊脚楼。
只听轰然一声响,吊脚楼在她脚下整个被烟雾所吞噬,霎时火光一片。
她被带至地面,只觉得双足发软、心中发虚,牛角帽早就不翼而飞。
她脸色煞白,青鸾在宫中出手相救,到了苗地一出手便要置她于死地。莫说在四周埋了霹雳弹,那隔间更是重中之重,谁人踏进那隔间接近她便会牵动火器的机关,即便无人前来,只要她妄动便会丧命。方才若不是程清璿非要她祝酒。又迅速带着她离开,她恐怕早性命难保。
若芸呆呆的看了看程清璿,又扭头看着眼前火光冲天,黯然神伤。青鸾早起了杀心杀她,若她早早的拒绝恐怕根本没命来到东寨。
用火器生乱像极了上元灯会的重演,可这次到底不比上元节,夏朱月有备而来,不久大火便被迅速的扑灭,四周涌来苗人士兵将苗寨围了个水泄不通。
程清璿见她面色惨白,下意识伸手探了她的脉象,手指微动之后双眉深蹙,低声道:“你脉象紊乱异常、虚弱无比,是发生了何事?”
若芸听到他久违的声音竟鼻子发酸。既想哭又想笑,怔怔的看着他,想起那日他折笛相拒,眼下他目光骤冷俨然有些生气,她不敢妄为。挣扎之下只缓缓摇了摇头。
“我早就知道她跟着,给我来这么一出,倒是对不起苗王这半个寨子了,啧。” 一抹火红从天而降,夏朱月骂骂咧咧的顺手射出几支羽箭去向那楼顶的黑影,一戴着苗人面具之人迅速的避开跳往另一处。
夏朱月不急着追,而是饶有兴致的看苗兵涌来将逃跑的大巫驱赶至附近。
大巫身着纯黑的阔袍疾速飞奔、妄图摆脱那些追兵。同那楼顶逃跑之人险些撞上,看清来人便不由爆喝:“青鸾,你干的好事!非要在异姓王面前动手,为何不听我劝分兵除之?!”
那躲藏的人影正是青鸾,见苗兵在底下团团围住,反而收住脚步。远远朝着若芸所站的地方平静道:“真是可惜,不能让尊主亲眼见到所爱之人惨死,可惜可惜。”
她连说几个可惜,多半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若芸闻言竟暗自嗤笑,她竟然说她是他所爱之人?她难道不知道她如今是贤妃。而程清璿早已……
她忽然惶恐,猛地扭头盯着程清璿没有半点惊慌的神色,再一次愣住了。
“你不能杀她!这是违抗命令!你好好呆在京城不干,非要来苗疆参一脚,到底为何?!”大巫气急败坏,着急的看着下面的苗兵越聚越多,几个扶苏近卫也已经登上临近的吊脚楼。
“你这个炼蛊失败的废物,没资格说我!”青鸾狠狠回敬,转而朝着这边痛声疾呼,“朱月大人!当年若不是他无法施救在前、谗言污蔑在后,我等又怎会被逐?今日我终于再见到您,亲口告诉您,我们是无辜的!”说罢,摘了苗人的面具,痛心疾首看着夏朱月。
“生天南星五钱入粥米之中,解毒甘草类水粉皆提早被人撤走,我同轩墨当时若知切喉止窒之术倒是能救一下。当年苦无凭据只得留你一命,你在此妄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