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章壹(1/2)

    章壹

    朱妘婳从舞厅出来时,风凄雨紧。她已经换下那身高领的杏黄色旗袍,褪下脸上的脂红粉白,绑着平常女学生的单麻花辫,穿着一件豆青色短衫、暗灰色襦袴,没带伞具的她在濛濛雨幕下试图提脚奔跑,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雨线顺着颈窝向衫内滑下,晶莹的水珠滞留在锁骨间,几绺没绑着的髮丝蜷贴在颈背上,宽鬆的衣物服贴在身,更凸显她的暗淡瘦小。

    「小姐没带伞?」

    那道身影彷彿从下一个街角走了出来,眉眼是不入时的前朝的儒缓,穿着却迥然是一套英国绅士体面的西服,近来穿西服的人渐渐多了,但那时妘婳初来上海,看惯家乡的男人们穿儒衫,对于西方那些珍稀的人事物多少抱有憧憬。当然,久经事故后,彼时的嚮往早已成为缥缈,总知道并不是穿着绅士服的男人就配得叫绅士,至少那些自诩留英留美的、衣冠禽兽,在与她对舞时老是趁机偷摸她一把的事实,便是无可置疑的印证。

    「嗯。」短促的回应,饱含着不谙世事的侷促。

    她看着他撑一把黑伞,以缓慢的步履,不合时宜的步调,拄一弯黑拐杖朝她走近。

    「我这支伞借妳罢。」

    「不妨的,我住得近。」在生人面前撒了点大的谎,倒不这幺有罪恶感了。

    那人低头看着她大包小包的行当,并没有点破,只是淡笑道,「妳不必这幺急着推辞。」

    她也顾不得撒了那幺可笑的谎。「可是你……」

    「我有车。」他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声口说道。

    黄包车上繫的铃铛在雨中清晰地响着,惊醒了她,车体碾过新轧的柏油路面,黏稠的沥青固着在车轮上,也跟着咯吱咯吱响着,妘婳觉得那声音着实刺耳,脚步于是益发地快了。

    ──

    到公寓时,电话突然响了,她一边绞乾浸湿的短衫,一边回道,「是姐姐啊……我新近过得挺好的……哎?妳现在要来看我幺?哦,好……」挂了听筒,她低头看去,只见水渍在她脚下洇染开来。这身衣物得趁她姐姐来访时换下,免得她端出长姐的威严唠叨半天。

    约莫过了半点钟,姐姐就来敲她的门了,她忙去接应。她姐姐站在门外,穿得一身水波纹的月白色旗袍;以彩丝绾起的蓬髻,与拿破仑式的旁分浏海,这梳装是时下上层妇女间最流行的;脚下蹬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