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警长仍旧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阿尔法人已经习惯了。再说,这下清沙公司和清洗公司可有事干了。他们会让城市恢复原样的。”
“清沙公司,清洗公司居然还有这种行业!”
“是啊,那是两个挺大的行业呢!也是我们星球上最大的产业,”老警长说,“它们就是靠沙尘暴和泥雨生存的。随着这两种自然现象发生得越来越频繁,这两个行业也越来越膨胀,现在,它们拥有的职工占全国职工总数的十分之一,产值占全国的八分之一。阿卡利利先生,您要知道,每年政府都要拨出巨款,清洗建筑物、道路、绿地和公共设施。私人也得花钱顾他们把庭院和房子清洗干净。要是用的着的公路让沙子给埋了,清沙公司就去把它们疏通,重新挖掘出来,那也是浩大的工程呢。”
“从首都到这里的公路,还有咱们的房子,他们什么时候来清理呢”
“那就得看航天部肯不肯花这笔钱了,”警长说,“那是不小的一笔开支呢。阿卡利利先生。”
“警官先生,”我问,“要是他们愿意的话,得花多少钱呢”
“至少得两百万索斯比。”
“如果把特利芒地重新绿化起来呢”
“那就得再加上两百万索斯比。”警长答道。
从小山上走下来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
巴姆蒂萝已经起床,也梳理完毕。我问她睡得可好,她说,回到阿尔法后,她从来没有哪一夜比昨夜睡得更安稳更香甜。我又问她做了什么梦,她支吾着说睡觉总是会做梦的。
“巴姆蒂萝,我看见你流泪了。”我说。
巴姆蒂萝羞怯地笑了笑。“是的,阿卡利利,我梦见巴哈里了。”
“不要再想他啦,”我说,“把他从你的心头永远抹去吧。”
“你已经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了”
“你的弟弟,沙米尔医生告诉我了。”
“唉、沙米尔!”巴姆蒂萝叹息道,“是的,阿卡利利,我非常想念巴哈里,特别是在现在,当我和他是同在一个星球上的时候。”
“可是他已经不再爱你,和别人结婚了呀,”我说,“对于这种不能遵守爱情誓约的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我不许你这样说他,阿卡利利,他是无可指责的。”巴姆蒂萝说,“可是我仍然非常忧伤。我的同龄人都老了,有许多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的许多朋友,在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变迁后,对过去的情谊已经淡漠了;在阿尔法星球上,大多数人在心理和观念上已和我们这些宇航员格格不入。我们爱别人和被别人所爱的条件都已经丧失了。”
“巴姆蒂萝,”我不无酸楚地说,“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宇宙人,不再隶属于某一个特定的星球了,你和这些星球上的人类的差距是很难缩小的。但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愿意永远追随你,爱你。他从刚见到你那一时刻到今天,一直被你的美貌、智慧和善良的心所吸引,每天都在想着你呢。”
“噢,阿卡利利,那会是谁呢”
“那就是我呀!”我抓住她的手,放在我胸前。
巴姆蒂萝呆呆地望着我,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充满了温柔与欣慰。她呼吸急促,面色发红。她把我的手拉过来,贴在她的脸上。
“谢谢你,阿卡利利,我的地球朋友,”她说,“有了你的友谊,我的孤独感就消除了许多。不过,你我之间还有许多障碍,我们的友谊还不能上升为爱情,也许有一天会的,但也许永远不会。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前首先要做的事就是为你的权力而斗争。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情况;你做得很好,你在阿尔法的表现证明你是个高尚的地球人,绝大多数的阿尔法人已相信你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但这还不够,你必须要在法律上获得承认。只有这样,你才能在阿尔法自由地生活。”
“亲爱的巴姆蒂萝,我该怎么办呢”
“我已经考虑过了。”她说,“我现在就去找我的叔叔阿达贝里安国王和加里大法官。解决你身份问题的契机就是你和航天部签订的那份协议,还有那份法律公证书。保管好那些文件,它们对你至关重要。”
随后,巴姆蒂萝向我道别,她张开双臂,拥抱我一下,就将飞行器挎到背上,走出大门。她让我离开她五米开外。我看到,飞行器尾部窜出一道白色的气流,巴姆蒂萝跃到空中,接着,那幅翅膀就扇动起来。她绕特利芒地飞行了一圈,高度只有五六十米,然后就向首都市区方向飞去。
我久久地站在门口,目送她消失在浓重的尘雾当中。
第二天,特利芒地来了一批科学家,对这里的环境破坏情况进行实地考察。他们是乘一架扁盒状的圆形飞行器到达的,这种飞行器直径有十米,高约四米,在空中飞行时外壁不停地转动,速度很快,也非常灵活,很像地球上的孩子们玩的那种飞盘。当今地球人往往管这一类飞行器叫做“飞碟”。其实,“飞碟”这个名字很贴切,我想我就用不着再为读者把它的阿尔法名字翻译成汉语了。
考察队一行十五人,由一位年事已高,满脸胡子的阿尔法自然环境学教授带领。教授名叫格里夫,据说是阿尔法最具权威的环境科学家,也是最爱发牢骚,发表不同意见,让政府头痛的一位老学究。他身高一米八左右,微微有些驼背,戴着一幅大眼镜,身材消瘦干瘪,穿着绿色的粗布紧身服,衣服上到处都是口袋,塞着一卷卷的纸。他手下那些学者,有四五个看起来是中年人,其他全是年轻人。与他们的教授一样,个个头发蓬乱,胡子叭喳,大多数也戴着眼镜。(说到眼镜,我得告诉读者,阿尔法的眼镜也是高科技的产物,是用一种很轻的合成材料制成的,两个镜片的屈光度可以随意加以调节。)他们面部肌肉僵硬,表情呆痴。而且不知道是学教授的样子,还是本来就那样,每个人都有点驼背,服装打扮也一样,只是衣服上的口袋数目少些,而且也没装什么东西。我相信,他们这般模样,肯定是因为终日读书写字,苦心思索的缘故,跟我们地球上的学者是一样的。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挺着大肚子的,看来他们的收入不是很高,经济上比较拮据,喝不起那种叫作“瓦恩皮尔”的昂贵饮料。
这些学者,首先来拜访我。我请他们在会客室坐下。格里夫教授很客气,他说,他代表考察队成员向我表示慰问,又说,他们来考察,肯定对我多有打扰,请我务必多多原谅。我说,非常欢迎他们光临,他们不仅不会给我增加什么麻烦,反而会给我带来许多快乐。然后我说,我衷心希望他们工作顺利,研究的结果有利于改造阿尔法的环境和气候。
然后,这些学者们就开始工作。他们用一种带有刻度的金属针去测量各处沙土和泥巴的厚度,用放大镜和一种钢尺来测量砂粒和黏土团儿的大小,用一种皮卷尺来测量倒伏的大树的树围和折断高度,又用锹铲挖开一些大树下面的泥土,看看这些树的主根的发育情况,用仪器测量了土壤的湿度,还取了土样,放进他们的口袋里。他们还架起另外两种仪器,测量各个新形成的沙丘的位置、高度和宽度。学者们把数据填写在他们带来的几幅地图上;由于借助了全球定位系统,所以填图极其准确。坦率地说,他们干的这些工作,并没有什么高超的技术,根本用不着开动脑筋,科技含量少得可怜。与阿尔法在能源、化学工业、信息和交通方面的高科技水平相比,这些工作内容和手段实在是太原始了,有的还不如我们地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