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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东北出海口(下)(2/2)


    费扬古笑道,

    “龚先生有所不知,这李舜臣明面上是受李镒陷害,实则是因朝鲜党争而黯然下台的。”

    龚正陆回道,

    “这我知道,李舜臣虽然以武科中举,但是他家世代业儒,又与柳成龙素来交好,皈依士林派东人党也不稀奇。”

    龚正陆说到此处,忽而眉头一展,当即问道,

    “不知朝鲜士林派中的东西二党,如今又在为何事而相争?”

    努尔哈齐微微一笑,道,

    “与我大明一样,为国本而争。”

    龚正陆了然道,

    “原来是立储!”

    受中原儒家文化的影响,在国本储君的人选上,朝鲜对嫡庶长幼的看重比起大明而言,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偏偏李昖的正妻懿仁王后朴氏一直不曾生育子女,所以以朝鲜礼法而言,李昖所有的庶出王子都有可能继承王位。

    “听马三非说,李昖如今最为宠爱的是恭嫔金氏和仁嫔金氏。”

    额亦都向龚正陆解释道,

    “恭嫔金氏共育二子,乃庶长子临海君李珒与光海君李珲,恭嫔金氏在诞下光海君之后就去世了,这两兄弟自小由他们的嫡母抚养长大。”

    “仁嫔金氏至今共诞三子,分别为义安君李珹、信城君李珝与定远君李琈。”

    “如今义安君已患病去世,临海君声名不佳,定远君年幼顽劣,朝鲜诸王子之中,唯有光海君与信城君颇得人心。”

    “而东西两党为了在党争中占得先机,便各自积极寻求支持的世子人选。”

    “据说现今西人党以仁嫔金氏在后宫的地位,支持立信城君为世子,东人党则因光海君品行端正、作风简朴,而支持立光海君为世子。”

    龚正陆想了想,不禁问道,

    “那李昖本人是甚么想法呢?”

    费扬古回道,

    “据马三非说,李昖也和皇上一样,朝中百官纷纷请求立储,而他却迟迟不做决定。”

    “表面上说是还在等嫡子诞生,实则分明是偏爱仁嫔金氏所出的信城君。”

    努尔哈齐笑道,

    “天下当皇帝的父亲都是一个心思,朝鲜和大明两面一对照就显出来了。”

    龚正陆有些明白过来了,

    “那这么说来,李昖此番贬斥李舜臣,并非是因他昏庸无德,而是想借李舜臣打压东人党和光海君的缘故?”

    努尔哈齐笑道,

    “正是如此!瓦尔喀能几番顺利进犯朝鲜东北边境而屡屡得逞,就是因为朝鲜内部两党总是互相拆台,谁也不愿敌对一党为朝廷立下‘剿灭女真’的大功。”

    龚正陆道,

    “但这‘立战功’和‘开海口’可不一样啊,这该打的仗不打,是为休养生息,而非要去开那可开可不开的出海口,便是大动干戈了。”

    额亦都笑道,

    “朝鲜党争何日不动干戈?利国利民之事他们反倒无动于衷,干起来十件事里有八件是互相推脱的。”

    龚正陆道,

    “既然朝鲜人做事多有推脱,那咱们怎么才能让他们单单在开海口一事上不再拖延呢?”

    努尔哈齐扬唇一笑,道,

    “因为我要帮李舜臣向朝鲜国王鸣冤。”

    龚正陆一愣,但见费扬古笑着接口道,

    “据说李舜臣在朝鲜东北边境之时,不时研究一种新型海船。”

    “要是我们因此上疏说李舜臣战功卓绝,又有顺应我大明天子于朝鲜东北开埠之心,不知李昖和朝鲜二党又该作何反应?”

    龚正陆立即道,

    “这样做怕是有些冒险,李昖视我大明为朝鲜之亲父,虽说开海确是皇上之所愿,可朝鲜东北与我建州接壤。”

    “建州在朝鲜人眼中又一向是大明领土,李昖岂会单单为了一李舜臣就去冒那侵犯宗主国领土的政治风险呢?”

    “所以李昖绝不会因此奖赏李舜臣,更不会因此让李舜臣官复原职。”

    “李舜臣现今已然是贬无可贬,李昖若不杀他,至多就是再次捉拿他下狱问罪,可这样一来,朝鲜两党必将会再起争端。”

    “我怕的是,倘或李昖想息事宁人,直接将李舜臣捉来斩杀,以此震慑朝野,更示其对大明万般顺服之意,那……”

    额亦都开口道,

    “杀了更好,李昖若果真因此治罪李舜臣,我们倒要反过来感谢他为女真人斩草除根。”

    “李舜臣是强将,可惜他不会用,这又怪得了谁呢?咱们建州可是一力为李舜臣的功绩申辩的,就算皇上知道此事,也定会对我建州消减上几分疑心。”

    努尔哈齐道,

    “我料想他不会杀,李昖虽然怯懦,但他并不愚蠢,再说,柳成龙又怎会坐视李舜臣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害入狱呢?”

    “但倘或李昖不杀李舜臣,那这件事就有说头了,西人党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以士林派素来的秉性,西人党定会就此攻讦李舜臣‘里通北夷’,并将我们为他鸣冤申辩当作是他通敌的证据。”

    “如此一来,那我们就可以借为李舜臣声援之机,向朝廷禀明此事,并说李舜臣研制海船、意欲开埠,是为外御倭奴。”

    龚正陆补充道,

    “这封奏疏最好不要由淑勒贝勒来上,即使日本人当真想进犯朝鲜,他们也多会选择从九州横渡到朝鲜南部。”

    “我建州虽然亦与日本一衣带水,但日本北部之海口全不如九州诸港,倘或贝勒上疏说东北开埠能外御倭寇,难免会被看作是‘司马昭之心’。”

    努尔哈齐点了点头,继续道,

    “先生说得很是,不管到时谁去上这份奏疏,只要这件事一到皇上那里,那东人党就算是被架上火架了。”

    “倘或东人党想保住李舜臣,那就不可能对此事置之不理,他们若是想为李舜臣据理力争,就不可能舍弃一直为李舜臣鸣冤的建州。”

    “如果西人党因朝鲜储位之争而对东人党紧咬不放,那么对于东人党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承认我们建州的说法,以李舜臣于朝鲜有大功之论还击政敌。”

    龚正陆想了一想,道,

    “可是即使东人党为了李舜臣的清白而不得不赞成东北开埠之说,他们也不一定能成功赢得党争。”

    “退一步说,即使他们此番成功地保下了李舜臣,但是从决定到落实之间,西人党可还有许多空子可钻呢。”

    努尔哈齐嘴一咧,有些挤眉弄眼地朝龚正陆笑笑,龚正陆要是能在多年后有命活到萨尔浒之战,就会发现小鞑子这一笑中那早就设好的埋伏,

    “我听说那光海君少年早慧,李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