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不动声色回答:“总裁此言差矣,公有经纬之才,又受圣人信任,简拔为辅弼,一清自当马首是瞻,何来非属官则不可之说?”
“邃庵你能言会道,予多有不如,就此作罢。既然你已同意,明日我便召开国事台议事,你看如何?”
王鏊见杨一清这么说,遂不再多加纠结,而是拍板定下此事,但依旧象征性询问一番杨一清。
“王公自决即刻!”杨一清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二人既然目标达成一致,也就不再继续闲聊,一同回到衙署处理事物。
心中有事的杨一清,在回衙之后,虽然眼神盯着题奏,可心思早已飞到外边,苦苦煎熬等到夜幕下班,便首先告辞回家,然后派遣家仆请张璁过府一叙。
却说张璁自从大礼议敲定之后,他便一举成为朱厚熜心腹,也是朝堂之上有名的新秀,每日上门拜谒之人络绎不绝。
但张璁此人性格虽谈不上孤僻,但却喜欢独行,哪怕与桂萼、方献夫、席书、霍韬等人政见相同,互为朋党,然而几人都秉持着非公事则不密谈态度,所以求谒之人,更是无法登门拜访。
哪怕张璁昔日弟子,到了京城之后,张璁仅仅只是见了一面,提点一番,便没有再多加任何照顾。
今日杨一清家仆拜访,使得他有些甚是费解,他与杨一清往日素无来往,甚至见面也仅仅只是议会相见,而今日对方如此反常,不得不令他感到不解。
可不解归不解,可他并不能无视。
说一千道一万,杨一清在各个方面都是前辈,而且又是国家副总裁,对方仆人持杨一清名帖上门请他过府一叙,如果不答应典型就是得罪人,无益于日后官途。
一番沐浴更衣之后,张璁头戴软脚东坡巾,身穿一袭白色朱子深衣,坐着马车随着杨家仆人而去。
走至半路,天色开始淫雨霏霏,张璁调开幕帘,望着正挂着水帘,变得模糊不清的巍峨皇城,心绪万千。
他被朱厚熜亲命度田之事,可其中难度随着度田深入,也变得愈发艰难。首先北直隶各地,田地几乎都被大户或者勋戚兼并,导致百姓无立锥之地。
本来以为度田还民,大家皆大欢喜,可面对事实,却让他焦头烂额。这其中的原因也不止是勋戚捣乱,更重要因为百姓不同意。
如果没有亲自度田,张璁肯定不会相信有这种奇哉怪也的事,用正常人思维一想,就能猜到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当佃农?
可事实就是如此。
开始张璁只以为是大户和勋戚捣乱,蛊惑百姓,可根据他所搜罗的消息,事实上大户、勋戚仅仅只是告知朝廷要度田,让他们都自己耕种,自己缴税,其他的并没有说什么蛊惑的话,或是曲解政令的话。
等到他深入乡村,经过仔细探查之后,这才知道原因。
因为朝廷赋税太重,一遇到灾年普通人只能易子而食,何来钱粮缴纳赋税?可若是将田地交给大户,虽然没日没夜操劳,但终归有一碗饭吃,至于赋税问题,也不需要他们担心。
如今田地归还百姓,换言之赋税由自己承担,一想到没钱交赋税,然后被官府抓捕处决,百姓自然畏之如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