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磊的面上,英眉轻拢。他没有回话,在辩叔能看见他表情前,他已步下凉亭,朝花厅走去。
一进花厅,见大人正要步出。
我的小百合,你来得正好。他扬笑,是出京以来少见放松的笑,我与冉大人说好了,暂时在此落脚,也方便查案。他自觉听见这消息最开心的莫过于他的小百合了,在此处,不用像在寻常客栈费心守夜,况且,他们出京的首要任务便是此案。
但,他却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
那笑颜映在他眼中,第一次,晏白河感到胸中滞闷不堪。
良久,才淡淡称了声明白。
晚风轻拂,穿过洛棠府衙东厢客房中的雕花窗,吹动灯罩中的烛火。
映着灯罩上手绘的万马奔腾,好似,真有那么点为之震荡。
扬扬嘴角,蔺春旅慵懒的眼落在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
近年来,江湖上出现了一个令武林正道及各大门派头痛的人物。冉长霞似是不经意地将烛台移了移,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帖子,推向与自己煮酒夜谈的男子,缓声道,此人总会以一副楚楚可怜之姿出现,求助于正道门派,道其心酸、搏取信任,而后,趁之不备毒杀各派长老或掌门。
扫了一眼,武林帖?
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地,经过几次的事件,牺牲了数名高手,已是弄得各大门派人心惶惶。年年,面对为数浩繁的求助者,掌门总得心惊胆颤、夜不安枕,就怕一个不留意,下一个中招的就是自己人。武林中事,少有劳动六扇门中人,只是大燕有大燕的律法,只要是为官一日,他就无法坐视。
分明是沉重之事,蔺春旅脸上却带着一抹隐隐的笑,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心知他的恻隐之心比粒捣碎的芝麻还小,冉长霞选择无视那非常人的反应,继续道:然而,此人身份无人知晓,又专精于易容术,只知是个她。能推断是一人所为,也全因其行事手段千篇一律,彷佛就是为了昭告天下,下手之人──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吗?眼微微眯了眯,他弓起指敲了敲那藏青的武林帖。这倒有趣。
他却看不出有趣在哪……冉长霞暗自叹了口气,有人说,此人定是来寻仇的。奇的是,本以为中其毒必死无疑,却总都侥幸存活下来。唯独,百病缠身、不良于行,又或是非得自断二肢才能免去一死……
可,不对上门求助者伸出援手,又如何能以正道自居──是吧?未将想法说出口,只动指翻了翻那武林帖,淡出一抹轻蔑的笑。他轻应了声。
所以才会在暗地里,各大门派连署发出武林帖,就欲揪出此人、呃……大人……您……他停了停,从方才就想说了。
嗯?已经打了第二十一个呵欠。
冉长霞将手中案帐放下,认栽地叹了口气。罢了,瞧您日夜奔波想必也累着了,早些歇着吧。
是呀,真是累了,明日再叙吧。这话倒回得极快。他挥挥原是撑在颊边的手,示意让他离去,直至他拉开门,才又忽然问道,她为何人?
回过头来,顿了顿,方回,江湖中给其名号为──裹毒糖衣。
冉长霞离去一阵子,蔺春旅还依然坐在原位,无所用心地摊开案帐浏览,忖度良久,扬声道:我的小百合,你在外头吗?
须臾,仍不闻有人回话。
……若在,就进来吧。不若白河好耳力,他实在无法分辨他在外与否,只得这么说。
一阵子,才见他推门而入,问:大人有何吩咐?那眼不看他,看的是案上余下的酒壶酒杯。
想喝?注意到他视线,蔺春旅问道。这倒难得,虽听说过梅老头自小见他相貌可人,为怕行走江湖吃亏,在他肚里养了酒虫,以致千杯不醉……他却,从未见过他沾一滴泉酒。
不想。他想也不想地回。
为何不看我?挑眉。从来,只见他咄咄逼人的眼神,此刻才会嗅到一丝不对劲。
闻言,晏白河缓缓将视线移至那张平凡至极的面容。
依旧是清澈无私的眼,教人难以与他对视。
蔺春旅望进那双黑瞳,问:白河,你可有事瞒我?
……大人多虑了。说着,视线又飘移开。
两人间的沉默持续了片刻,他才转道,坐吧,替我读这案帐,我实在无心阅卷。
晏白河迟疑了会,拧拧英眉,坐下摊开案帐,替他读着。
这般案帐谓之普卷,为原案于案发地三月之内还未初审且毫无头绪者,方由刑部裁定,求助于各地州、府、县衙之特殊案帐。于破案之后,依然由各衙收藏,以做为往后审案的参考依据。
普卷一词,以及其功用收至大燕法中的历史并不长,但因其突破了从前通缉榜的朴陋,附加了详尽案情细节与刑部、大理寺的共同评议,与传统通缉令一同发放,大大提高了破案率。一边读着,晏白河瞄了大人一眼。
据说,那是大人任刑部尚书时的少数建树之一。
耳边是那好听悦耳之声,蔺春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慵懒倚面,望着那灯罩,又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玩起来。
而他一向知道大人习性,阅帐听帐都为定心,便由得他。
去年冬至,吕府命案。吕府上下四十六口的尸体在府中各处被发现,躯体各扭曲成不同姿势,唯一的共通点为,其等面上表情狰狞,似是死前经过一翻痛苦挣扎……
一个用力过猛,烛光摇晃得厉害。
咳……当时身处宫中的德贵妃,于沐浴之时,忽然痛苦拧胸,冲出寝宫,裸身死于生前最爱的七转廊──
烛光摇得轻些了,却闪烁不定。
十名京中数一数二的仵作反覆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