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师命在身,可忙的,没空理你。这么说着,手中动作还未停。包扎完系上短结后,她转向方才收齐的纸片堆,拧眉翻了几页,哪,这给你。我得走了,迟了师父要责罚我的,照着上头的方子抓药,一日服两回,能接骨长肉的。
说走就走,小女孩一溜烟地,已融入朦胧夜雾中。
小男孩眺着她消失之处,又垂下眼。
就着月光,他读着手中的方子,一记白眼。都没钱买吃的,又怎么有钱抓药呢?是啊,他已三日未进食了……忽觉背面亦有字,他翻面,密密麻麻写了满,他眼却看不明,遂将之收进袖里。
鼻中,仍是那药香。不知是不是因为它,他感到全身无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同刻,一抹黑影欺近,扒开男孩前襟,拉出一块刻有萧字的玉佩,随即将之抱起,消失在夜色中。
远处,小女孩尖锐的叫声划破宁静的夜。
不──!!师父──!!小手捧着他的头按向胸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被称为师父的男人双唇泛紫,只存有细微鼻息,却无意识。
不──不要!师父,说好了一辈子在一同的,你在这丢下我,我一定不饶你!这种没大没小的话古灵精怪的她天天都在说,但没比此刻,更令人不忍去听。师父!!
她能感觉到师父离她越来越远,早已替他把过脉,却不知他中的是什么毒、怎么救,尽管他身上有千百种毒药与解药也枉然……
啊!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女孩松手,封了他几门穴,在他身上搜寻,有了……还命丹。
还命丹,能令濒死之人回光返照。然,只有短短一炷香时候,服下者,就算原本有救,只怕药效过了,也回天乏术。
小小的掌心,滚动着一颗米黄的药丸。
小女孩小脸满布泪水,须臾,狠下心一般,咬着牙,拍碎了药丸,撑开师父的嘴,强行让他吞下。
然后,期待又绝望地,等待……
如此,深夜里,两个孩子的相遇。那已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彼此的命运会因此再次交错。
数月前,蟠京发生一件震惊大燕上下的灭门血案。
吕沛御前立大功,除了升官封爵,其女十六岁被召入宫,册封德贵妃。德贵妃恬美贤淑、知书达礼,六年来颇受一向喜新厌旧的皇帝之宠爱。皇后死后,皇帝哀痛,为免触景伤情,便少入后宫。德贵妃得以亲近太后,朝夕相伴、突显仁孝,令其一度欲煽动皇儿再度立后……可惜,红颜薄命。
德贵妃娘家吕府,上至家长妻室,下至家仆婢女,就连当时身处深宫的德贵妃亦未能逃过此劫。
吕氏一门四十六口,惨遭毒死,无一幸免。
太后痛失爱媳,成日郁郁寡欢,并令皇儿严审此案,不得有误。
一时间,大理寺、刑部的捕快、密探倾巢而出,争先恐后就为逮捕此泯灭人性的凶手,立此大功。
然,案发至今,别说缉凶,就连凶手是何人都无人确定。
据说,对于满朝文武的无能,皇帝盛怒,还因而废了百官之首的丞相,驱之出京。
本来,恶贯满盈的丞相被废,应是朝臣之幸、百姓之福,怎知新任丞相是半斤八两、不……是较前丞相有过之而无不及,名副其实的大贪官一个,成日只知搜括官脂官膏,连朝议也敢不出现。
于是,一向立场对立的太师与太傅,竟积极合作,四处打听前丞相的下落,欲将之迎回朝中主持大局。
但听说原来皇帝另封密职于前丞相,而他现在外边儿玩得不亦乐乎,又怎会理睬京中恼人杂事……
太师、太傅……可是一个曾派人刺杀大人,一个在大人离京时放鞭炮的那两人?道人长短实非他所好,但此事太令人匪夷所思。晏白河放下手中筷,细腻精琢的面容有些许疑惑,清澈的黑瞳扫至从方才就不停说着京中八卦的邻桌。
一样从刚才就听着八卦配饭的辩叔点点头,又夹了菜入口。他是生得一副智者长相,就是给人那么点道貌岸然之感。从前大人只是偶尔逗逗他们,如今丞相摆明了是来捞油水的,两权相害取其轻呀。也可见这新丞相有多会捞、有多敢捞,连贵为三公的太师、太傅都深受其害。
话题主角默默品尝多日赶路来的第一餐美食,没有搭话。
那是一张平凡至极的面容,不特别出色的五官,彷佛只要一出这洛棠第一的鸿福酒楼,便会被埋没在大街人海中。
来到洛棠这水路陆路集结、交通要地的清州首府不过半日,就听到如此有趣的事,不愧是蟠京外,大燕最繁华的府城,八卦的素质也比其他地方高得多。
瞧,他们说得多悦耳动听。
轻抿的唇,微微上扬。
晏白河瞟着他令人作呕的暗爽表情,大人是故意举荐那人的吧?人离京了还不罢休……一个翻云、一个覆雨,朋比为奸!
这话听在他耳里倒像褒扬,笑又更深了。
何止是故意呦!辩叔煞有其事地摇头叹气,天知道他有多羡慕。跟了大人这么些日子,就不见大人举荐他,这种兴风作浪之事,大人可在行了。
忽然,街上一阵小骚动,打断了三人之间。
晏白河动耳一听,随即拍剑起身。辩叔见状亦停了筷,起身探究竟。
眨眼,一群官兵衙役冲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