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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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潭监国

    以及其下,是还未有人知晓,方上任未久的监国御督名讳──

    蔺春旅

    ──镜潭。

    蟠京皇宫大内一深不见底,面上却平静如镜之大潭。

    亦为,直属大燕皇帝的监察部队,秘密掌管十二州和蟠京文武官及百姓。

    他们存在于阴影黑暗处,不为百姓所知。而文武百官间,只知其存在、知其地位与使命,却无从知晓其成员为何人;组织内成员,彼此互不相识,他们可能是高层官吏、小县衙役,亦可能是富商、名伶、大夫、侠客……于此,便于他们彼此监视,各人立场不同,不会轻易泄露更深一层的身分使命。

    他们唯一的共通点,便是死忠于当今皇帝──嘉熙帝。他们受过皇恩,亦用尽手段互相监视、试探,互揭疮疤,以求得更高的官位权势与俸禄。

    形同,一件不为人知的阴谋。

    镜潭成立至今,掌控一切的最高领导人多是深藏不露,暗中摇控一切,以保自身安全。可,平安渡过任期三年的不超过五人,轻则遭暗算、扛罪名,重则,丧命。

    如今,才刚上任不过三月的镜潭监国,揭露自身身分。

    高坐于清水县县衙堂上,堂是升了,却还未审。他一手靠在案上,倚面,是一贯的慵懒。平日见来分明是凡夫俗子之相,坐镇大位,竟多了分怡然自得之感。

    彷佛,天生就要坐在那位上。冷眼,睥睨世间事。

    知县跪得脚有些发麻,移了移,惧怕的眼却未曾从男子身上移开。

    望著置于一旁还未食尽的酒酿芝麻糕,碍于他的小百合,不敢再碰。方才嘴馋,放著堂务不理,差人去买,已是让小百合不悦。男子啜口茶,半眯的眼扫过堂下跪了一地的男女,最后落在其中一人身上,迎上他不知所措的打量视线。

    男子勾起浅笑,毫无高低起伏的声调问:“知县大人,可知我是何人?”

    “……监……监国御督大人。”抱拳作揖,他恭敬回话。

    “那的确是我如今的官衔,但,”寻乐子般地,“你再看清楚些。”

    知县惶恐地盯著男子,这般长相,别说县里,县外也随处可得,他又怎会认得?这不是存心在玩他吗?心虚飘移的视线不自觉地望向左方,那为代替师爷录案的藏先生──藏、藏龙先生……知县为之一震,在紊乱思绪中抓住了什么,又缓缓瞧向右方那清磊秀容。

    忆起初见那日,他自称晏白河……知县双眼瞠凸,他曾耳闻另一个同名之人,却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普天之下只为一人所用……

    这些人物该是在天子脚下,跟在某位自入朝以来便未曾离京的大人身边,无端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小县?也因此,他三人在县中多日,他却浑然不觉……

    心跳加快,几乎以为要跳出自己胸口了。知县倏地转回高坐中央的男子,不可置信地张大嘴,“不……这怎么可能……前丞相是蔺、蔺春旅大人……”那是臭名传透朝野,皇上跟前阳奉阴违,将朝臣羞辱、玩弄于掌的大奸臣,而非男子所称的无名仵作蔺屠蒙。

    “呵,说你昏庸,那还真不冤枉。”男子轻笑出声。“功名加身,却连百家姓也没读过?”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卓蔺屠蒙……默了许久,知县得到结论,没胆再抬头,惹到此人,自知活罪难逃,但求老天爷开眼,别让他生不如死。

    “辩叔,”他唤著智者,“等等判刑时提醒我,让他抄百家姓与大燕法各三百遍。”

    “是。”亦是玩味颇重地,智者依令录下。大燕法共六部,部部十卷有余,算是重罚,罚其贵为地方父母却只懂逞威。相较之下百家姓是小事一桩,然,却是在讽他不如书院院生,空长年纪,不长脑袋。

    “大人……”在男子身后,身著水色近白长衫的少年立著,已是有些咬牙切齿。从男子自正其名坐上大位,到他将御赐团龙玄铁牌当惊堂木使用,再到眼下仍是随心所欲,将正事抛在一边,少年实在忍无可忍。

    不似方才的不可一世,男子仰首,软声道:“不是在审了吗,我的小百合,尊卑有序,自然是从自以为是尊者的那方开始呀。”

    拧眉,少年清彻无私的黑瞳瞅著他的,“初审依律不得夜审,日落西山便要退堂。大人,你还想在此待上几日才够?”

    男子怔了怔,感受到少年这些时日对自己的忍让,牵动了嘴角,竟是一丝难以言语形容的风致。

    只一瞬,他已别过面,不高不低的声音命令道:“传。”

    不远处智者停笔,睨向两人,面无表情地又低头书写。

    小照壁后一男子走出,未有衙役跟押,堂里堂外一阵嘈杂纷乱。县民衙役皆能认出那人,这并不因为他平时有所作为,只因清水县非大县,生于斯长于斯,总得与人有所交集。

    “堂下所跪何人?何方人氏、以何为生?”依律,男子命他于堂上报名,藉多方观审录入案中。毕竟是在别人地盘,他的一举一动皆十分谨慎,不留下把柄。他让那群八卦县民留下亦是此理。

    “草民黄顺,泉州清水县人,以卖草鞋为生。”他答话。

    一般来说,卖草鞋者多为粗人,此人手脚粗糙生茧,然回话时态度大方,似是见过世面之人。男子双眉拢了拢,看样子押解过程他亦是没有太多挣扎……慵懒的眼落在他沧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