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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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嫉妒。

    满脸默然的苻苌,抢走了他的母亲。苻定不伤心,不悲痛,他甚至是带着恶意的快感的。可他却比他更有资格送走他的母亲。

    然而他很快知道了,苻苌也是嫉妒他的。

    葬礼后的第七天,他坐在帐篷里拭擦着唯一的礼物。门帘一动,无数的寒风灌入,苻苌进来了。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

    他抬起眼皮看了苻定一眼,继续低头擦他的东西。

    “生你的女人死了,你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苻苌说,“哈鲁说得没错,你是天降煞星,她就是被你克死的!”

    他听了,停下手中的活,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见到苻苌微微打了个颤,慢悠悠地问:“你说,下一个会是谁?”

    “你这个小畜……”

    “是你吗?”他打断,“苻苌,我真的很期待。”我很期待,看到你怎么死。

    “住嘴!”苻苌一下子扑了上来,边打边吼,“你这个煞星!杂种!我打死你!”

    那时候的苻苌已经完全长开了,体格健壮,孔武有力,如草原上的飞鹰一般所向披靡。八岁的他无从反抗,只能蜷缩成一团,尽力护住自己。

    那些拳脚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的骨头经脉都打断一般,他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他知道帐篷外面有人,也知道那些人一定知道帐篷里的发生的事,但是同时他也知道,那些人不会帮他。

    苻苌是下一任的继承者,草原上的好男儿,而他,他只是连天神都容不下的煞星。

    他护着自己的头,手里紧紧地捏着锋利的短刀。他浑身颤抖,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辛苦。他忍耐得很辛苦,身体里有一种熟悉的欲望在不停地叫嚣——杀了他,杀了他……

    举起你的刀,捅进他的胸口中,杀了他,杀了他!

    就像你一刀砍下野兔的头,杀了他!

    就像你一刀剖开毒蛇的身体,杀了他!

    ……

    他痛苦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大口大口的吸气,浑身抽搐起来。

    “小畜生……”苻苌打得累了,也停下手来喘气。他用鞋尖顶了顶他的背,语气尖锐恶毒:“你抢走了我父亲!你和你那死人母亲一起,抢走了我的父亲!”

    原来,苻苌是嫉妒他的。他将微微抬起的刀尖压在身下,躺在地上笑得疯狂——苻苌,这将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这样打我。

    那把刀到最后都没有用在苻苌身上,而他第一次使用他,竟然是对着自己——“我听说瞎子只有一只眼睛会流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愉悦中带着嘲讽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的祖父这样对左右说。

    祖父每次见到他都很高兴,就像一个寂寞了太久的人有一天突然遇见一只可以戏耍的猴子。所以,每当祖父心情不好的时候,父亲都会将他送来这里。

    这是天底下最能孕育勇士的地方,草原是没有同情的。它不会因为你幼小而迁就你,也不会因为你残缺而同情你,更不会因为你妥协而优待你。你必须强壮、迅猛,必须无所畏惧,懦弱和怜悯,只会给你带来死亡。

    “苻生,你说呢?”祖父和颜悦色地问他。

    他抿着唇,没有说哈。

    “我在问你话!”粗长的马鞭狠狠地抽过来,“说!瞎子不会流泪!”

    在这一刻,体内的猛兽再也按捺不住。他抽出腰间的弯刀,狠狠地,刺进了右眼的眼窝里。

    他觉得疼,钻心刻骨的疼。他的右眼只是看不见,不是没有知觉。

    可在刀尖刺进眼球的时候,他却觉得痛快无比。因为他看见了草原的王者,他高高在上的祖父的眼里的惊骇。

    他温柔地拭去弯刀上的自己的血,抬起头,左眼的目光如锥子一般直直地钉在祖父的脸上。“难道这不是泪吗?”他摸了摸满脸的血珠,这样问道。

    第42章 滂山孤魂(七)

    后来呢?

    申屠城头疼欲裂,他用手掌抵住额头,终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后来,祖父的鞭子又落了下来,密得像一张网,笼得他透不过气来。

    几千年以后,那些伤疤再也看不见,疼痛也好像离他很远很远。但申屠城始终记得,当年有一个人,心疼地抚摸着他背上的伤,无奈又疼惜地叫他“小疯子”。

    苻生从来就是一个疯子,从自残开始,他的心里早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许真的是煞星吧,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欲,他只想毁掉一切。

    只有这个人能让他平静,申屠城无意识地锢紧顾盼好——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记起了两个人的相遇。他记起越城里纷飞的柳絮,记起小巷子里勾人的坠梦香,记起河流边柔软的缠足……还有顾盼好。他记得他仰起头来跟他说话的样子,他说,我叫顾盼好。

    带水的眸子和醉人的笑,混着酒香,恍如坠入梦境。这个名字,申屠城一记,就是几千年。

    “阿好……”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那么用力,好像盼了许久的愿望最终得以实现。欣喜来得太突然,如十几米的海浪扑面而来,申屠城不知所措,只能紧紧抱住自己视若珍宝的人。

    再不让他走了……他想。他将下巴搁在顾盼好的肩膀上,良久,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

    若不是周围的肉酱再度沸腾,申屠城几乎要眯起眼睛小憩了。

    “苻、生。”树枝躁动不安地扭动着,苻苌恶狠狠地叫着他的名字。

    申屠城回过神来,稍稍放松了些手上的力道,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