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叶慈突然开口并拉着唐朔转身要走。唐朔诧异地看着表情黯然的男人,突然知道他是谁了。不由得反手拉住叶慈:“大兵哥,你……”
“别问,走。”
叶慈面无表情,脚步却是凌乱且仓促的。唐松搞不清楚状况,只好跟着他们俩。而后面的男人似乎不想这么放弃,追走几步,对着叶慈大喊:“我只想去看看她们母女俩。小慈,告诉我,墓地在哪?”
不管男人说什么,叶慈头也不回,把唐朔推上车,脚下油门狠踩,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剩下的这段路,身边的大兵哥脸色阴沉,他知趣地保持沉默,只是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忍不住轻轻把手附在上面:“别这样,既然他能来找你,就表明还有一点悔意。再怎么说他也是你……”
唐家门口,车子突然停下。唐朔险些撞到挡风玻璃,叶慈闷不吭声地下了车,车门也不关,钥匙也不拿。
家里,唐警监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埋怨叶慈最近连个电话都没有,也不知道老人会惦念他们。看到小儿子也进来,便催促他们先去看看母亲,那位表面严肃的法官大人似乎正等着他们去劝哄一番。
唐朔像没事人似地拉着叶慈往后走,唐松在门口脱下外衣,跟父亲耳语几句,唐警监看着叶慈的背影,又转头看看窗外,略有所思。
唐朔的母亲虽身为法官,在家里绝对是一个和蔼慈祥的母亲。手中的书敲打着小儿子的头,说他越大越不知道回家,又说叶慈把他宠得没边,不像个成年人了。
还没说上几句话,唐家大儿媳走过来,说:“小叶,爸爸叫你。”
唐朔一见是大嫂,有些兴奋地说:“嫂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你们十几分钟到家的。”
“安全局那边不忙了?”
“这都忙了两个多月了,该休息休息。你大哥说再不给我放假,他就要去安全局解剖活体。”开了玩笑,大嫂拍拍叶慈的肩:“去吧,爸爸在书房等你。”
你方唱罢我登场,叶慈跟大嫂刚走,好事的二哥就溜了过来。坐在唐朔身边,神神秘秘地问:“那人是谁?”
唐朔嘟起嘴吧,不肯说。
“刚才跟到家门口了。”
“啊?”
“小点声!”唐松按下起身的弟弟,瞄了眼爸爸的书房,又说:“刚才老爸让我出去看看,我才知道他又跟上来了。是老爸把他请进来的,快说,那人是谁?”
这一次,唐朔彻底没辙。看看母亲也是一副等着听真相的样子,只好说:“他是大兵哥的父亲,一个非常混蛋的父亲。他们家本来很有钱,都被他败光了。”
听着唐朔的讲述,唐家母子渐渐了解了叶慈的事情。
叶慈的父亲是个对古董痴迷的人,这种痴迷到了玩物丧志的地步,家产也渐渐被挥霍一空。叶慈七岁那一年遭到绑架,在赎金和稀世古董之间,他犹豫不决,叶母只要变卖自己的陪嫁,又跟朋友借钱。但绑匪收了钱却不放人,再次把赎金提高,叶母急火攻心一病不起。最后,还是七岁的叶慈自己咬断了绳子,顺着一个小狗洞爬了出去。可七岁的孩子能跑多快?到底还是被绑匪发现了,他被打的很惨,如果不是以为一位路人救下,恐怕就不会有日后的饕餮。这个救了叶慈的人便是他的师傅。
当时,师傅喜欢叶慈的聪颖和资质,却因他还有家人且年纪尚小,约定五年后再来找他。送他到家门口,师傅留下一个电话号码便离开了。回到家的叶慈没有得到家人的体贴与呵护,看到的是病榻上的母亲,喊着饿的妹妹,和抱着古董沉迷的父亲。
母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常年住院。父亲舍不得买了古董筹医药费,叶慈终于忍不住偷了一个出去,被父亲知道后将他打了半死,那胸口上的疤至今都没消退。一年后,母亲还是去世了,父亲更加沉迷于古董,卖了房子卖了车,一家三口挤在不到五十平米的蜗居里度日。眼看着妹妹越来越消瘦,四岁了还没去幼稚园,叶慈在无奈之下联系了师傅。
师傅给他的钱时用来交妹妹的托育费和一年的家用,但这笔钱还是被父亲抢走买了一个不起眼的玉佩,结果,被卷入一起盗窃案。那时候,父亲死死抱着叶慈,求他再跟师傅要一笔钱打通关系免去牢狱之灾,遭到拒绝之后,竟然打起了妹妹的主意。
叶慈才十岁,但是他知道什么叫贩卖人口。他带着妹妹从家里跑出去,餐风露宿吃尽苦头,过了半个多月才等到师傅。而父亲最终被判了十五年。
师傅不能同时照顾两个孩子,无奈之下只好把妹妹送到好心人家寄养。叶慈还记得,临别前,五岁的妹妹哭着喊着要抓住他的衣袖,而他只能狠心离开。
十五年过去了,叶慈成了二十五岁的小伙子,一身好本领让他黑白通吃。供着妹妹上了初中、高中、大学,但是他很少与妹妹见面,他总觉得自己干的事难以对妹妹启齿,等哪天不做这一行了,再带着妹妹一起生活。然而,没等他的希望成为现实,出狱的父亲找到了妹妹。
家变的时候妹妹还小,叶慈也没告诉她究竟发生过什么,因此妹妹并不记恨父亲,执意要照顾他。但父亲在监狱里结识几个不三不四的朋友,经常在外面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连累妹妹险些被抓。叶慈不再是那个十岁的男孩,他下手狠,不留情,那些混蛋被他一一宰杀,最后,他亲手把父亲送到警察局,为此,妹妹多少有些不悦。总是说:“哥,他年纪大了,你非要把他送进去吗?”
当时的叶慈很想说:“这是我仅剩的一点亲情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往事历历在目却不堪回首。书房里,看着眼前的男人,叶慈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手不去挥出一拳。他写下地址,扔到父亲面前:“这是思淼和妈妈的墓地,我每年清明忌日都会去,别让我看见你。快死的时候通知我,我给你送终。“说罢,他转身便离开书房。
男人流下懊悔的眼泪,但此时即便是哭瞎了眼睛也于事无补。他已身患绝症,将不久于人世,在临终前他只想看看儿子,看看妻子和女儿。他知道自己一辈子欠他们的太多,后悔晚矣。
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