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是!”“……好嘞!”“……知道啦!”
一屋子的人同时刹住笑声,随即就动作默契地迅速收拾起来——富丽堂皇的锦绣墩凳和玉石屏风都被搬了出去,笨重累赘的太师椅和黄花梨几案同样也用不着,一并拉到后院。为了加快进度,就连守在外面的一队红军战士,也被召唤进来帮忙,大家一起动手,十分快捷地把各种满清风格的“布景道具”逐一清理干净。同时又跟手脚麻利地搬出另一些家具和小玩意儿,以最快的速度在会客厅里布置和摆设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会客室就被布置成了另一副模样——四周散落着坚固冰冷的不锈钢桌椅,金色纹路的赤红窗帘一直垂落到地上,架起的小黑板上钉着上海地图、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正面的墙壁上挂着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肖像,以及两幅斜挂的红旗:镰刀锤子的党旗和“铁拳暴菊满地红”的城管队旗……
金奇娜也甩掉了自己身上的各种零碎玩意儿,又摘掉了头上的笨重假发,接过旁人递过来的灰色风衣,斜披在自己身上,然后拉过镰刀锤子党旗下方的那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径自落座,“……呼,感觉还是这样轻松……好啦,川岛芳子将军,我想,您现在应该可以说正事了——你该不会就是为了宣圣旨而来的吧!”
“……确实是这样更顺眼一些,也跟符合我对布尔什维克的想象。毕竟,时光是不会倒流的,过去的东西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就连如今的满洲国皇帝陛下,也早已不穿前清时代的龙袍冠冕了。”
川岛芳子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金女士,我此次奉命前来上海公干,是受到了帝国陆军参谋本部石原莞尔少将阁下的嘱托,希望能够向贵方递交一项提议,相信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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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之后,浦东陆家嘴。由各种现代金属活动房组成的红五方面军司令部。
围绕着川岛芳子送来的,其内容堪称荒诞的日军交涉条件,众人忍不住爆发出了一阵阵冷嘲热讽。
“……这个石原莞尔少将难道是疯了吗?以为只要这样诈唬两声。就能空口白话地把我们吓跑?”
方志敏随手把石原莞尔的信笺丢到桌上,冷哼着说道,“……要我们不放一枪一弹就撤出上海、嘉兴、杭州等全中国最繁华的沿海城市,退入相对穷困贫瘠的内陆山区。只是为了换一句‘大日本皇军愿意既往不咎,与支那布尔什维克保持和平共处’的口头承诺?且不说他凭什么让我们主动放弃大片人烟稠密的富庶根据地,而且难道这个石原莞尔以为我们是傻子,居然会相信日本侵略者的诱骗和许诺?”
“……唉。虽然这样的要求十分荒诞,但如果我们当真答应下来,那么日本人应该也是会遵守约定。至少在短时间内保持双方停火,默认甚至是协助我们的转移工作的,比如破坏南京国民政府的任何剿共作战——因为对于日本陆军来说,这确实是能够让他们利益最大化的战略。”
王秋叹了口气。对方志敏解释说。“……在远东地区各种利益的争夺上,日本帝国主义和美英帝国主义之间,始终有着不可调和的深刻矛盾。为了维护远东地区的势力平衡,能够允许日本人实际控制满洲,已经是美英帝国主义的底线,日军如果还要进一步扩大在华利益,势必会遭遇它们的强烈反弹。
而现在这会儿,第二次世界大战还没有爆发。德国纳粹党重整军备的工作也只是刚刚开了个头,英国和法国在欧洲并没有多少军事上的威胁。完全可以组建一支强大的舰队到远东来‘显示力量’。
因此,欧美列强如今对日本侵华的短暂纵容,只是为了将我军驱逐出上海的无奈之举,目标不过是借刀杀人,利用日本军队剿灭我们这些赤色分子,恢复长江流域的原有半殖民地秩序……而等到日本军队成功实现这一目标之后,等着他们的却不是鲜花和奖赏,而是当头一棒——被翻脸的欧美列强勒令撤军!
关于这一点奥妙,日本军队里的能人想必也是可以看得透的。因为在上次日俄战争的时候,日本就已经吃过一回类似的苦头。当时他们充当英国人在远东遏制俄国扩张的打手,跟俄国佬打得尸山血海,花了15亿日元军费,死伤12万人,损失舰艇16艘,好不容易打赢了,最终结果却是东北三省又一次回到了清朝的辖下,日本人的收获除去辽东半岛租借地和南半个荒凉的库页岛之外,就只是在中国东北捞到了一点特殊权益——而这些权益是要去刻意经营的,还得往下砸钱去投资,否则就只是在条约文本上写着好看——连一分钱的赔款都没拿到。而在伦敦金融市场上发行的战争债券,却照样要一分不少地如数偿还……
那一回,日本财政被硬生生搞得伤筋动骨、元气大伤,花了将近十年才缓过气来。眼下的侵华作战虽然顺利,但那只是暂时还没啃到硬骨头的缘故。一旦日军在上海之战当中损失惨重,无论胜败如何,欧美列强都会朝日本人背后狠狠捅上一刀——上海之战如果打胜了就能清除共党,万一打败了则可以遏制日本的野心,不管怎么算都不会亏……但对于志在侵吞中华的日军来说,就变成是不管怎么打都肯定要亏了……
因此,根据石原莞尔的计划,日本陆军在成功进入南京,改组出一个亲日派国民政府之后,下一步不是跟着欧美列强的指挥棒,为恢复美英帝国主义在上海的利益,来跟我们红五方面军拼死拼活。而是利用这段难能可贵的战略窗口期,再次发动新一轮的华北攻势,彻底消灭或迫降宋哲元的抗日武装;同时用政治手段诱降山东的韩复渠和山西的阎锡山,把从天津到南京的广袤日本占领区真正地连成一片。
否则的话,日军就是在江南取得了再多的战果,根基也是不稳的。一旦欧美列强翻脸,来个多国联合干涉,日本人就只能在委委屈屈地放弃胜利果实,和赌上国运单挑全世界之间。作出一个艰难的选择了。
但问题是,日军在此期间完全不打上海也是不行的,这样就无法向已经牺牲了部分在华利益、纵容日寇侵华的欧美列强交待。而完全打垮了红军也不是好事。因为这代表着日军马上就要被‘狡兔死、走狗烹’!
所以,为了防止自己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争取日本帝国的利益最大化,同时又要把欧美列强摆上一道,按照石原莞尔的战略计划,南线日军应该设法逼迫红军主动退出上海,给欧美列强一个交待。但同时又不应该主动追求杀敌。反倒要养寇自重,尽量保存红军的有生力量,甚至坐视‘赤祸’在南中国蔓延——这家伙希望我们向西进军。占据江西、湖南和福建西部等地,在避开沿海大城市的同时,又要保持足够的军事压力——以便于给侵华日军制造出一个长期恋栈不去的理由,给华北地区的扩张争取时间。
具体来说。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日军在南方的战事只不过是打给美英帝国主义看的,不必太认真,只消装装样子即可。而在北方的扩张才是一步一个脚印,夺取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唯一的麻烦在于,日军就是想要在江南战场上演戏,也得要我们配合才行,否则万一弄假成真,战事一开便不可收拾。任凭什么妙计也要化为空谈。所以,就有了川岛芳子的这一次出使和通气……”
“……唉!照这样看来。石原莞尔的这副小算盘还当真是走一步看十步,打得够精明啊!但唯一的问题在于——他以为自己到底是谁?我们中国工农红军为什么要配合日本侵略者的行动?”
听了这番分析之后,粟裕将军忍不住挑了挑眉毛,“……欧美列强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日本帝国主义更是我们中国人的生死仇敌!他石原莞尔凭什么那样自信,居然觉得我们会乖乖跟着他的指挥棒走?”
对此,王秋只是耸了耸肩膀——把事情想得过于一厢情愿,已经是日本人的老毛病了,从来没改掉过。
——总的来说,在历史上的绝大多数时代,日本的最高决策层都是一群有点想当然的家伙——没办法,因为日本社会阶级的固化和统治阶级的世袭化,导致一大批缺乏实践经验、学历与素质完全不合格的门阀子弟轻易爬上日本政府高位,再加上天生贵胄、高人一等的思维方式,就自然会经常地想当然了。
这样一来,日本官方的一些古怪行为,在很多时候就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不然就会有种脑子被撞了的感觉。麦克阿瑟在来到日本后曾经评论说,日本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也就是“中二病”一个。还有人把日本帝国的十余年“昭和战争史”浓缩成了这样一句独特的话:论熊孩子的战斗力!
总之,军国主义时代的日本就是个凶暴的熊孩子,素来就喜欢完全按着自己的想当然,给别国“预先制订”立场和反应,当他国“不按剧本”行事的时候,还会觉得委屈万分。——在偷袭珍珠港的时候,日本帝国的决策层就老是想着“只要成功地打击了美国的本土,感受到威胁的美国人民就会逼迫美国政府坐下来和日本谈判”……却全然没有想过,自己这样的挑衅做法,反而会使得美国人更加支持政府努力打赢太平洋战争;到了二战末期,日本还无视苏联早就是三大盟国之一,一厢情愿地认为苏联会乐意为其调停,理由之一居然是“斯大林和西乡隆盛一样有大肚子,肯定是重情义的好人,一定会帮助日本”!
——既然就连这种令人目瞪口呆的奇葩逻辑,也能成为日本内阁决定国策的重要依据,那么眼下石原莞尔少将企图操纵中国工农红军为自己所用的设想,在日本人眼里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太过于离谱的事情了。
更何况,从石原莞尔的眼光来看,目前盘踞在上海的红军,还真有不得不被迫配合日军行动的理由……
“……咳咳,关于石原莞尔为什么会有这样离谱的自信,我大概已经可以猜测出其中一二……”
面对众人探询的眼神,王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放到了会议桌的中央,“……这是刚刚从浙江省宁波前线发来的紧急电报,我军攻城部队在战斗中突然遭到一支外国舰队的远程炮击,攻城作战受到了严重挫折,已经无法完成预定的作战任务……从截获的无线电报内容来看,这应该是美国太平洋舰队!”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帝国主义列强的联合干涉,已经真正地开始了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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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十六、宁波港的炮声
浙江,宁波港,工农红军第五方面军第十二军团阵地前沿。
前不久连续几天的突围战与阻击战,最终以工农红军的大获全胜而告终。企图救援蒋介石故乡奉化县的宁波国民党军队,非但没能撕开红军的封锁线,反而消耗了大批弹药和有生力量,遭到了进一步打击。
此时此刻,奉化的蒋介石旧居已经被插上了红旗,攻略周边县城的红军主力也再一次在宁波城外集结起来,将最后两万多名顽敌分割包围在北仑港、镇海港区和宁波市区的几个孤立据点,初步奠定了胜局。
但眼下死守宁波的俞济时,却还在咬牙苦撑,因为这里已经是浙江大陆的最东端,再往后退的话,就要下海了——而工农红军正摩拳擦掌地准备发起总攻,把这股最后的顽敌统统赶下海去喂鱼。
深夜时分,硝烟散去,月亮已经下山,远方的敌阵被掩蔽在黑暗当中,渐渐地看不见了。成群的红军战士们从壕沟里走出来,按连排班在开阔地上坐好,准备接收补给和用餐休息——人虽然很多,但并没有生火,只有些家伙举着蒙了布的手电筒,吃力地推着小车、扛着箱子,在人群之中预留的通道奔走。
“……二十……八!”借着些许的微光,可以看见一个战士把一个弹匣抱在怀里,笨拙的两手吃力地在上面忙活着。“……二十……九!”他长出了一口气,把弹匣递给身边的人。“班长!弹匣装好了!”
“……嗯。好了。”班长应了一声,接过弹匣,随手从面前一个纸盒里又摸出一颗子弹。咔嚓一下装进弹匣里。“……马上要打大仗了。必须放满三十粒,以防万一,压弹簧就让它压着吧。”顿了顿之后,他又说道,“我说狗剩啊,你这个上弹的手法不行,还要好好练练。”
对于班长的训斥。名叫狗剩的小战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地笑着,“……那个……班长。俺又没有冲锋枪。要不您跟连长说说,发给俺一把,俺一定天天练,保证练得滚瓜烂熟。”
“……美得你了。等你当个二三年兵。当了班长再来说话吧。”班长说着把弹匣插进胸袋里。他的军装上有六个可以放弹匣的长口袋。其中五个已经装上弹匣了。
“……二三年?俺看这革命胜利已经用不上二三年啰。”狗剩从地上拿起装子弹的纸盒,递给班长。“……等打完这一仗,解放了全浙江,俺就带班长回家里去吃好的。俺们绍兴的黄酒可老香了!”
班长把子弹盒收进挎包,又从旁边一个筐子里摸出两个木柄手榴弹,把一个递给狗剩。“……绍兴黄酒?那可是有名的土特产啊!听说要在地窖里埋上几十年才好喝,是吗?”
小战士狗剩顿时嘿嘿地笑了起来。“……哪有那么夸张,这年头兵荒马乱。能窖藏个年就不容易了。”他把手榴弹的防潮盖拧下丢回筐子,又把手榴弹仔细地插到自己腰间的袋子里。“……俺家里有一坛子窖藏了三年的老酒,还有俺们镇上那家太白酒楼的酒糟鱼做得可好吃了!到时候包您满意!”
“……那就先谢谢啦!”班长点着头,“……等以后红军打到了我的河南老家,我再请你吃河南菜!”
“……哦?班长你是河南人?”小战士狗剩有些惊奇地问道。
“……是啊,我以前是鄂豫皖根据地的。”班长一边说着,一边又把一个手榴弹放进腰袋里。“……要说咱河南菜,那就数烩面。顶好的面,要用羊汤。羊骨头和鸡骨头放锅里熬透了,看着油星子都起来了,一直熬到汤白了,下羊肉。然后,下面,下粉丝、木耳、黄花菜、煮到烂。多放羊油、辣椒。”他有些怀念地抬起头来,“……哎呀!那个油汪汪的,面那个软那个滑。汤那个香。隔几条街都能闻到味……”
听着班长的描述,其实从小也没吃过几次好东西的狗剩,顿时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正在这时,他们都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由远至近。好像是有人抬着几个洋铁皮桶过来了。再接下来,就听到有人压低了声音在喊:“……开饭了!开饭了!同志们抓紧时间吃饭!”
早已饥肠辘辘的狗剩赶紧一骨碌爬起来,麻利地拿出自己的饭盒举在胸前,等着炊事员给他打饭。只听得叮当一声,又是咚的一下,一大坨香喷喷的大米饭就落入了他的饭盒,让小战士不由得把鼻子凑上去闻,“……哎,别凑上来,当心鼻子!”当啷一下,饭盒又添了好些分量,一股浓烈的肉香扑面而来。
——诱人的肉香里混杂着香料的香味和辣椒的辣味,让小战士不禁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那简直不是汤汁,而是油水。一股咸咸的、辣辣的鲜美味道,正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哟,这是……梅干菜炖肉!不是那种骗人的面团子,是真的五花肉!”
面对这一份油水十足的美食,小战士狗剩当即就欣喜地叫了起来——他之前被人忽悠进红军队伍的时候,那位招兵的大婶可是拍胸脯说什么当了红军之后,就一定顿顿能吃饱,天天有肉。可是等到参军入伍之后,常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狗剩就十分纠结地发现,当了红军之后确实是顿顿能吃饱没错,但问题是……只要尝一尝就知道,那种被当成肉食拨发下来的“火腿肠”,根本就不是真的肉啊!
——后世中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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