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语并没有说。此外,颜子召也不只一次拐弯抹角地问起姜怜语雇他二人的原因,姜怜语都是淡淡一笑,三缄其口。
罗生江从“小三槛”到“大三槛”之间的流域,是相对安全的区域。按金楼船的航线,在这一区域内将要停靠三个码头。如今他们的小船也分别在这三个码头靠岸,补给些干粮。由于这一班金楼船被耽搁之故,每一座码头都聚集了许多焦急等待的客商。经常往返于这趟航线的客商谁人不知“小三槛”?所以当他们目睹上游飘来一艘只坐了三个人的小船时,神情就别提多惊讶了。
临近中游,罗生江面越来越宽,两岸风景秀丽,白云苍山,红枫翠柏,乘小舟前行倒别具一番风味。风景虽好,但颜子召的心情却很压抑。过了三座码头之后,离“大三槛”越来越近了。即便姜怜语本领卓绝,也绝不可能像剿灭“小三槛”山匪那样当孤胆英雄的。“大三槛”的每一座山峡之匪,都数以千计。其中的高手不论是在实力还是在数目上,都远非“小三槛”可比,相较之下,“小三槛”的山匪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已,“大三槛”的山匪才算是真正的成了气候。
姜怜语的脸色始终非常冷漠。她驾驶小舟也丝毫没有退避之意,向着远方的第一座山峡——乌陵峡驶去。
乌陵峡,罗生江中游的第一道关口。乌陵山山岩偏黑,使得整座山远看似乎蒙上了一层灰色,遂得“乌陵”之名。乌陵山位于罗生江东岸,与其相对的西安还有一片矮山,称为“掌心山”。这片矮山连绵很长,一直盖过了三大山峡,乌陵、金顶、独明三座大山就如同“掌心”下的三根利爪。乌陵山上,层层营寨清晰可见,简直像是一座绕山大城。一般匪类,岂可与之相比?可姜怜语非但不驾舟左靠,反而紧贴着右岸行驶,这不是把羊肉往虎口里送么?
随着罗生江拐过一个大弯,已经可以看见乌陵山脚。姜怜语终于驱船靠了岸。两人都不明白为何要在此时此地停船。
“今天晚上会有一场好戏,你们两个有眼福了。”姜怜语道。
颜子召仰望着高山:“你该不会又打算孤身一人杀进匪寨吧?”。
“不。今天我也和你们一起看戏。”
远处山脚下,是一个被匪徒占据的水港。五座码头边上停着大大小小大约几十艘船,其中甚至有一艘金楼船,不过船楼已经漆成了黑色,船帆上也绣有一只巨大的黑鸦,那正是乌陵峡黑鸦寨的标志。
日薄西山,天色越来越暗,山上的黑鸦寨中燃起点点灯火,
似乎一切都有条不紊。“若是被岗哨发现就糟了。”颜子召担忧地环顾着四周,江边就是泥地,只有一片发黄的草地,连块大点儿的岩石都瞧不见,“我们现在可是秃头上的虱子。”
“现在所有的寨外岗哨应该都已经被除掉了。”姜怜语嘴角扬起一丝奇怪的笑意,“若是没有除干净的话,好戏更加精彩。”
天完全黑了。何天遥目不转睛地盯着灯火通明的黑鸦寨,他甚至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寨中传来的喧哗声与觥筹交错声。仔细侧耳倾听,却只闻柔和的水声与风声。
忽而,一道尖锐的啸声打破了祥和,啸声之后则是一声爆响。“响箭!那是响箭的声音!”颜子召从船上立起。响箭,一般是军队发号施令时所用,难不成终于有大军来清剿山匪了吗?
远处的树影忽然“动”了起来,定睛一看,正有大批人影从林中冲出,极为迅速地向乌陵山上奔去。
“哈!果然!”颜子召兴奋得直拍手。三大山峡处于琅苍、青变两大洲的交界处,那些人会是琅苍军,还是青变军?
都不像。首先是装束,所有人都统一穿着夜行衣。其次是身手,那些人无一不身法极佳,踏地无声,爬山道如履平地,遇上几丈高的坡,甚至一跃而上,动作轻盈而优雅,寻常军士哪有这等本事?再次是章法,常言军队进退有章,可那些人分明是各自为战。
没过多久,黑鸦寨中的灯火变得明暗不定起来,离得这么远也隐约可以听到喊杀之声。想必是那群黑衣人已经冲进了寨中。
船动了起来。两人惊而回头,原来姜怜语已经解开了船缆。他们本以为姜怜语要把船停在离乌陵山更近的地方,没想到小舟却直接穿过了乌陵峡。
“我们不去黑鸦寨看看吗?”颜子召问。
“黑鸦寨已经都是死人了,有什么可看的?”姜怜语道,“迟了就看不上第二场好戏了。”
颜子召愣了,又望了望远处的“第二槛”——金顶峡,用颤抖地声音问:“该不会将金顶峡山匪也一窝端了吧?”
“三山匪类沆瀣一气,除去黑鸦寨只能稍挫其锐,日久必能恢复。既然要动武,就得来个了断。”姜怜语道。
金顶山遍山苍青,只在顶端不生树木,露出一大片黄岩,遂得名“金顶”。此山之匪寨就建在山顶上,名曰“金蛇寨”。攻打金蛇寨时,又与打黑鸦寨时不同。黑鸦寨出事,金蛇寨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寨中山匪一窝蜂地涌出,分成两股,一股沿着凌空搭建的连峰索桥赶去乌陵山,还有一股冲下山来,从山下行进。
姜怜语第二次停船的位置,就在金顶、乌陵两山之间,是下山那股山匪的必经之路。山匪们很容易就发现了小舟,不少人挥舞着各式兵刃呼号呐喊着冲向了江边。姜怜语一直仰头望着凌空索桥,仿佛根本没发觉山匪正在接近。
“何兄,快!”眼见姜怜语无动于衷,颜子召急了,示意何天遥剑斩船缆。何天遥心领神会,一剑劈下,却被姜怜语徒手接住了剑刃。“无妨。”姜怜语平静地说。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怪响,何天遥抬头一看,原来索桥断了,无数山匪哀嚎着从空中摔落,坠向罗生江,像是下了一场人“雨”。原来如此,姜怜语应该早知道索桥要断,如果小舟此时在江中,恐怕要被砸翻。可是,岸边杀来的山匪又该怎么对付?
山匪已近在咫尺,何天遥与颜子召都手持武器摆开了迎击架势,姜怜语还是悠哉地坐在船尾。
不料,山匪冲到江边,却齐齐惊恐地站住了,与此同时,身后江面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不知多少黑衣人从水下露出头来,抓住那些落入江中的山匪,一下一个,头颅乱飞,血染大江。岸边的山匪惊恐万状,转身就跑,大批黑衣人踏浪登岸,追上山匪又是一通狂戮。
“厉害,厉害!竟将大军藏在水下!”颜子召兴奋得连声叫好。
“估计连黑鸦寨被攻的消息也是故意放给金蛇寨的,目的就是引‘蛇’出洞,于半道伏击!”何天遥道。
姜怜语说:“今晚,就是三山匪徒的末日!”她再一次驱舟前行。
两场好戏看罢,第三场也就不言而喻了。知道剿匪的这股势力早有周密的安排,颜子召与何天遥遂不再担心安危,而是满心期待着三山匪徒尽除的那一刻。
前方就是“大三槛”的最后一关——独明峡。
独明山与前两山又有不同,山体中有诸多溶洞,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安营扎寨之地。尤其以靠近山顶的一座溶洞最大,在山巅斜坡上还有一个正对着东方的洞口,就像是一个“天窗”,每天旭日东升时,明媚的阳光即会从这个“天窗”照进溶洞内,山名“独明”二字就是由此而来。独明山的匪寨——龙蟾寨就建在溶洞之中,有山体当作屏障,易守难攻。
颜子召向何天遥介绍了一番独明山的情况,当两人正在猜黑衣大军将会以何种方式攻破此寨时,姜怜语第三次停下船,并上了岸。岸边正立着一名青衣女子,看见姜怜语后立即迎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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