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不必多言,命数如此,我也无可怨尤。二位天付良缘、万金不移,小女子谨祝贤伉俪白首偕老、多子多孙。’言罢转身欲走。你爹爹叫住我道:‘月婵,你我总是多年老友,许久不曾相见,如何这便要走?’我摇头道:‘你方自说人不能得陇望蜀,这么快便忘了?’你爹爹闻言一怔,道:‘我二人今后还能再见面么?’我惨笑道:‘昨日既不可留,再见又有何益?你放心,我也没有甚么难事要你来办。’当即大步离去,更未回头看上一眼,耳中犹闻令堂在后苦劝之声,泪水终于潸潸而下,他二人自是不曾瞧见。”
戚婆婆说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与令堂拢共只见过这一回面、说了一会儿话,自然算不上熟识;但你妈妈性子外柔内刚、待人有情有义,对我又是开心见诚,老婆子是很佩服的。”顾青芷暗道:“爹从没跟我提过娘的身世,想是不愿让我知道娘亲和青州白莲大有干系。”缄默片刻,道:“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婆婆与我爹虽无并蒂之缘,总是知己故交,你老人家又何苦心中恨我爹爹,竟相助木川对付我们?”
戚婆婆摇了摇头,道:“那时我见你爹爹娶妻,只懊悔自己年轻时心高气傲,终将如意郎君拱手让人。我虽觉自己命苦,却不恨你爹爹,更不恨你妈妈。令堂奋不顾身救了铁珊性命,我……我对她只有感激。唉,怪只怪世事无常,其后却又生出一件变故,终至我和令尊反目成仇。”
顾青芷闻言心中大奇,道:“我爹后来又得罪了婆婆么?”戚婆婆凄然一笑,道:“不错,他确是大大得罪了我。”顿了一顿,接着道:“那日我见你爹爹已有家室,虽是伤感不已,却也觉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便四处游玩散心,日子倒也过得飞快。转眼又过了两年多,我恰好路过南京,晚上在秦淮河赏灯,却偏巧遇上了南宫崖。南宫崖此时早已成亲,我和他十多年不曾见面,难得故人相聚,便多聊了几句,不知怎地便说到了你爹爹。南宫崖叹息道:‘铁珊兄年近四旬方得成婚,谁想他那娇妻却是红颜薄命。’我闻言心头大震,道:‘你……你说甚么?’南宫崖道:‘你还不知道么?顾夫人上年产下一女,其后一病不起,数月后便即故世。铁珊兄中年丧妻,自是哀痛欲绝,又要一人拉扯女儿长大,实在大大不易。’
“我当时听了这话心如乱麻,问了几句便匆匆辞过南宫崖,回到下处一宿无眠,直到第二日鸡鸣破晓,方才下定决心,暗道:‘我这两年寄情山水,其实心中放不下铁珊。先前他夫妻情好,我自不当另生他想;如今顾夫人已然亡故,他……他总不能再拒我于千里之外。’当即动身去寻你爹爹,不数日到了尊府,果见令尊形销骨立,那会你才刚满周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