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木头脑袋还能想东西呢?反正也是闲着说出来听听。”
我眨巴着眼,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憨厚些:“戚老大,为什么兵卒称您为老大,可将军们却叫您老二呢?”
“因为我不知廉耻啊,三岁的时候下半身还不着衣物,等到七岁就去偷看隔壁王大娘沐浴了。”
“您果然是泗山楷模。”
戚将军还是很诚实的,他欺软怕硬的时候,那嘴脸,啧啧,小说里是不会用一百个字来形容他的呢。
不过有一说一,他带着麾下冲锋陷阵时的模样,再华藻的文章,笔墨绚丽至极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可惜我受的是轻伤,战事紧急,缓不了一个下午。
守渭南关的第八天
又是死战,褚稷的节奏很快,他总想着不给人喘息,可忘掉了无数遍的生死是能催生出习惯来的。
他只攻了半个晌午,便鸣金收兵。
此后的许久,无论我们多寂寞也不见日日打生打死的对手现了人影。
之前吃过了苦头,没谁敢出关去的。
一日,两日,三日褚稷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他好像是要孤独来杀死我们,用无声无息的寂寥来染血边关,活生生的把很多人拆分成一个又一个笼子里,隔着栅栏互相看对方的小白鼠。
直到巅峰,有同袍耐不住寂寞,他大声嘶吼,恶狠狠的乞求道,快来吧,快来吧,还是打仗舒坦!
没人骂他,官长也不管,因为他说出了我们想说的。
人真的很贱。
守渭南关的第十八天,
从那天起,过去了整整十日。
无战事,多出了很多疯子,他们也不信自己能一下子从生死线上挣扎回了人间。我也不信,可时间会给出答案的,而在此之前,只能按部就班的过好每一天。
这么想着,聊以慰籍。
没人下关去,谁都明白,只有破了渭南山关才能去直击泗山的门户,周遭都是天险,没人能走得通。
可我们想当然的时候,都忘掉了一件事。
落幽山的地势更险峻,在天堑上,褚稷以八千胜十万。而这位也的确没想着绕过渭南山关,去击打泗山的门户,尽管,他看起来好像能做到这事。
他只干了一件事,带着隐骑在后方的旷野上游掠,断掉了整个关隘的补给。正面与我们重新接敌的,是更多参差不齐的北境人马和褚稷的两位副将。
我们的确打得很轻松,可没人高兴得起来。隐骑,在一马平川的时候是无敌的,这也意味着,老天爷又讲了个笑话:
渭南关的大军将会因为没了泗山的补给而饿死在这片土壤,褚稷将不会耗费更多的力气,以近乎优雅的姿态收拾掉温水里的青蛙,然后我们就会败北,兵马踏至泗山,劫掠,强掳,野蛮夹杂着胜利者的欢呼。
奎生将军想冲出去,可他又忘了,渭南山关前面地势狭隘,褚稷的副将正带着多于我们的乌合之众堵上了窟窿,换上口袋,等着角色互换的一天。
他还想试试从后方解决掉隐骑,派出的是陈子良将军,可奈何他是带着很多具尸首和触目惊心的伤痕回来的。
不过听随从讲,陈子良将军胜了褚稷,可隐骑也赢了我们。
大家都没说话,有人想起了林帅,然后又摇了摇头。营中有句荒谬的谣言,说是教化我们的人抛弃掉了我们和他的同袍,然后独自苟活了下来。
对此我是嗤之以鼻的,我宁愿相信林帅是折在了落幽山。
没人怕见到他的尸首,因为希望不存之际,反倒是以拼死解脱的时候。可惜,从头到尾都没个信,如同天降甘霖,却总是遗忘了山间的荒草。
“前面就是鞍马城了。”有一刀客带着斗笠,风尘仆仆,如同异端,对着身边的同类说道。
那人抬起了头,面很白,蒙着纱,夹杂着风尘,倒像是个涂了层厚厚粉底的窑妹。
“十八日了,运气真不错,能到就好。”
刀客拿下了斗笠,他长吸了一口气,这可能是自己最后能享受到的安逸了。
“不能磨蹭了,一路走过来,北境处处不太平,听说鞍马城又要增兵,可见前方战事惨烈到了什么程度。”
拿刀的是林长天,蒙着纱的是许用。
“那也不能自己先乱了方寸,总得谋划一下。不过说真的,你这厮运气着实不错,一路走来还真没碰到茬子。”许用打探着四周,低声说道。
“唔,之前打张毅那会,我带的那支完美的避开了任何一股易山的敌人,这倒是没什么,还偏偏却只让身后相隔不到几里地的奎生所部给吃了个干净,我还寻思这会不会是觉醒的能力呢。”林长天顿了顿,接着说道:“谋划什么?鞍马城你没呆过?时间不多,赌一把吧。”
许用微眯着眼,他着实猜不到这胆大的家伙准备惹出什么滔天的乱子来。
“咱现在是亡命之徒,可不是来做客鞍马城的时候,受人管。”
林长天咧开嘴笑道,他目光深邃,眼神里的东西很复杂,直到杀意悄然蔓延,戾气正盛的时候,心思就变得单纯了许多。
鞍马城,你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