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长天说话的时候很认真,许用也不含糊,拔出林长天腰间的残刀摁在他脖颈之上笑道:“你这厮的狗头我就收下了,许你一句话交代遗言。”
话音落下,这狗头的下颈也是应声出了一圈浅浅的血痕。林长天本就不怕的,见这厮真砍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人的欲望是很有趣的,总会在清醒之间悄然拔尖。下手吧,宰了我,或者拿咱的脑袋开城受降,或者带着泗山的兄弟按你的法子来做,顽抗到底,与渭南山关共存亡!反正什么能彰显气节咱就做什么呗,你能服众吗?若是不能咱再留下道手谕,你把我伪作成自杀如何?”
“我可不想自己的碑文要靠你来扬名。”许用把刀收入鞘中,狠狠踹了林长天一脚,拿袖口擦了擦地,指着他道:“坐下来谈谈?你讲了这么久,还没听我的法子呢。”
林长天坐了下来,腰背佝偻,他这回没装作鞍马城的大族行礼。
“北域人能活。不惜命,拼死却为了活,这很矛盾。”许用这样问道,他期许着答案。
“这很不公平,上苍只喜欢欺负挣扎在生死之间的蝼蚁,可惜,天意不可违背。”林长天这样回应,他没有违心,却给了许用想要听到的。
许用眨了眨眼,他觉得林长天说这话的时候很感伤,似乎是把自己想象成了那只爬虫。
“差些火候,慢慢争嘛,一步步去跟天斗。”
“许哥哥的话不对。你还记得那首诗吗?足心满意称天子,更望万世无死期。一日长棺抱恨归,还怨九州不同月。你跟天是斗不来的,从生下来就是自己跟自己个在打仗。要么贪心胜了,要么是知足者常乐。”
席地而坐,两人争辩起大道来,其实是讲些浑话,但无论如何是全然不顾关下隐骑的,如同敌阵中当着面给他们接风洗尘时的无视。
就这么过了半响,敌阵里火光冲天,是在庆贺,也不怕出了事故,许是料定泗山人不敢下来的。
许用跟林长天说的劳累,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你到底是打还是降?要争舍了命相陪,你要说做条咸鱼,那我现在就走,绝不多烦你一句。”
“你知道吗?我最怕的就是这句。”林长天蹙起了眉头,他惆怅又迷茫,甚至是幽怨:“都说要把性命托付给我,那我怎么背的起来?你我都是一般年纪啊,原本就带着个奎生,从小一起长大,也习惯照料那憨货了。可现在余百里把我领进了另外一条道,别的不知,这以后要背负的夙愿应是愈来愈多的。但总不能所有人都把志向和性命交给一个少年吧,也不能同谁去讲,这样说好像会显得是我气度不够一样,那东西向来小爷是不稀罕的,可我实在担当不起啊!”
他很委屈,泗山的主人在泗山上是没地方诉苦的。
“那我不是来了?你哭甚呢!争不争?打不打?”许用瞪着林长天,骂骂咧咧的替他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想争,打不过。”林长天很老实,他像一个挨了打的受气包正鼓足劲往自由奔赴而去。
许用眨了眨眼,他给林长天讲了个从柳青山那里听来的道理。
“柳老头说中土人人皆是笑话,我不信,他便讲了个故事。千年前,中土曾让外寇入侵,因落后而挨打;千年后,他们以为自己是金字塔顶端的文明,又忘记了时局之变,全然副按部就班的模样。”
“没听明白。”
许用摊了摊手,“我也没听明白,求他再往细里讲时,老头说有朝一日,北域能出关的时候我自然会明白。”
“所以这跟现在的局势有什么关联?”
“老头告诉我一个道理,放屁是身后的事,要活着就得把眼前的仗打好。老是畏首畏尾,做不成事,也讲不清楚道理。”
泗山一直爱说教别人的林长天今儿个是栽了。
他听许用讲了很久,其实全篇都在讨论那屁股和眼前的事,也就是谈道理跟干实事有什么关系。
“懂了,我这就下关去试试能否刺杀了褚稷。”林长天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说道。
“可别!我说了有法子的。渭南山关靠着西边三镇近,一线天以外就是莽阳山,刘时雍老头说的话你可曾记得?”
林长天挠了挠头,他狐疑的看着许用道:“他跟我私下聊的,你怎知道的?”
“那老狗贼的很,他跟泗山上的将官都说过,一字不差,你说说落幽山外现在有十万虎狼吗?”
“应是没有的,如若林远进犯,那褚稷要么加大攻势,即日破关,从莽阳山走夹击林远,一战可定。要么就班师回援,老老实实守着落幽山过日子。”
许用微眯着眼,他突然跳了起来,提溜起林长天指着西边说道:“我倒觉得,这十万兵马是有的,不过是时候未到,隔岸观火尔尔。还记得刘师雍说过的么,沿着渭南关往西,运气好些,许是能到落幽山的背面,那地雾大。”
“你是想”林长天甩开了许用搭肩的手,满眼惊愕。
泗山又多了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