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鞍马城里跑出来股“流寇”,精悍而短小。
精悍是显而易见的,它如一柄尖刀插在渭南山关的腹地,搅扰出风海,淹死了一批又一批的殉葬者。
至于这短小嘛,倒是奎生日日夜夜咒骂出来的结果了。
啧,手段如此阴冷,必然是帮弟矮之徒!
可无论怎样讲,渭南山关的地界,无论是过往客商还是戍边兵卒都陷入了一种风声鹤唳的状态。
这份紧张蔓延到了泗山,众将低着头,苦苦思索起这难缠的麻烦是谁家的手段。
他们呆坐了很久,如同帮木讷的大鹅,伸着脖颈“曲项向天歌”。
最终或是无奈,或是屈从,都把矛头一致指向了鞍马城里的那位。
其实消息传开的时候泗山就有很多将领登了帅门赔罪,他们涨红了脸,如同猴屁股一样羞人。
不过泗山唯一的优点也就是有错就认,认了能改就改,改不了就索性带到棺材里去。
林长天很开心,他倒不是庆幸自己的主张被人接纳,而是在感慨,感慨泗山人的愚蠢还没有到要葬送全部家底的程度。
他真的蛮怕有个憨货凑到自己跟前来,傻乎乎的说上一句:大帅,这事能谈不?
谈你姥姥个王大娘家的裹脚布啊。
猎物与猎手碰面,体积再不相等,也得想着敲掉他的牙齿而非跪下告饶乞怜。
更何况泗山的那帮是没人愿意做猎物的。
林长天如是想到,他召来了所有的莽夫,看着匪气十足的丈夫们笑道:“各位爷,怎么着啊?这游掠的法子让人用到自己个身上的滋味好受否?”
“大帅,您指路,俺去宰了那些个兔崽子,就算折在人家手里这回也绝不含糊!”
戚勇拍着胸脯,一脸的视死如归。
吕梁撇了撇嘴,他是看不上这位老伙计动不动就要豁出命去的作风。
悍不畏死是了无牵挂,可你个臭丘八这不是还遭人惦记的么。
“整这出做什么?好像是被人打破了我们泗山的门头一样,你怕甚呐,本帅还没死,就用不着你来逞英雄!”
“大帅,那我什时候能逞英雄啊?”戚勇挠了挠头,他显然是对这个答案很期待的。
林长天僵住了笑脸,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别急,早晚会轮到的。打马辉的时候定派尔为先锋,至于现在嘛,你给我滚一边玩蛋去。”
戚勇很开心,他躲到一边的墙角开始跟自己的二弟打起招呼来。
唔,泗山男儿的执行力向来是一丝不苟的。
“北边有人想逼咱一战,这可不是忍气吞声就能行的。所以我等”
林长天指了指北面,原本摁住刀的手悬停在空中,他正等着麾下的大爷们把后话给接上。
大爷们之所以被称为大爷,或许就是因为他们不爱搭理人的。
于是林长天像极了仙人指路,底下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从翘起的后脚跟到颤动的右手指。
倒不是泗山的将领起了什么造反心思,要故意给他难看,实在是因为北域这地界是没帮领导接话这个习俗的。
如果不是林长天来了,他们或许连拍马屁都不屑为之。
放在中土里很另类,放在北域里平平无奇。
林长天像是行为艺术者一样沉思了许久,他最终拿民风淳朴的理由欲图糊弄过自己那尴尬的心灵。
啧,不行!看来俺以后也得需要个阉人。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等要跟马辉贴过身去斗狠!发挥出泗山的狼性精神,与敌不死不休!”
“啥叫狼性精神?”底下的士卒眨巴着眼睛,也没个带头喊口号的,只是窃窃私语了半天,声音越来越大。
“狼性精神你不知道?山上扫盲的时候咋过的关?”
林长天面色一喜,看来这山上还是有文化人滴。
“有句老话讲的好,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那玩意。大帅这话就是讲,打仗的时候让咱们对粮草重视些,备好给养,别真给逼到那种地步了。”
这话成了压倒林长天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涨红了脸,不情不愿的喊道:“本帅的意思就是干他娘的!”
众将狂喜,挥舞着手臂大声附和:“干他娘的!”
林长天想了许久都没有明白。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帮糙汉匹夫了,今儿的肚子里也备下了无数套奖惩举措,后堂放着无数呈钱财的箱子,可连一个都没用上。
一帮傻子心甘情愿的替个疯子卖命,甚至连大饼都没来得及画,他们就凭着句口号莫名激动了起来。
北域里的这帮还真是人间奇行种呐。
说不清是憨傻还是质朴。
也可能是无数从尸堆里活下来的人精仍选择遵循义气之使。
林长天微眯着眼,泗山之主很惆怅,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一年多的建设铸就了山上山下爪牙般的默契。
许用等人在布局,兵马有陈子良统筹,粮草走在铺建好的大道上,一路源源不断的送到边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