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几处突兀的残壁断垣显得既不合格调又特别,它们倔强地挺立着,仿佛在诉说多年前这片土地上滋长的文明。只是那随风而舞的草径抖动,看在来人的心里却是万分的萧条与伤感,难道……抬头,东方籍志的视线已经转移,看着他张合着的薄唇,刘堇宇读到了几个字——你现在躺着的,就是他们祖先的坟墓。
刘堇宇已经没办法考虑自己到底晕了多久了,他接受着东方籍志给他的所有信息,捕捉,然后思考,尽管他想不清楚。
“这个你应该也知道吧。”东方籍志从一个孩子玩耍着的物件中取过一把剑形状的东西。
那就是一把剑,一把铜制的剑,剑把上,刘家的标记已经模糊但依稀能够辨别。刘堇宇的脑子已经不够思考的了,铜剑在这个岛上是绝对稀有的,因为这里没有铜矿的存在,唯一的解释就是千百年前的祖先随身佩着而在风暴中没有舍弃的,而那个标示进一步说明,这是刘家的佩剑……那么,这剑出现在了这个连东方家的典籍也没有记载的地方,还能说明什么?
谎言、欺骗,也许还有血腥……那失去的木简到底记录了什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第五章 那段“曾经”
时间回溯一千年。
天汉二年秋,天子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等出征匈奴,与此同时,另一支队伍也悄悄地准备着,随时待命。
夏花倦歇,莺燕停飞。入夜,人未眠,未央宫灯火通明,一君一臣一席谈。
“……李将军已经西征,所帅士兵决非怯懦之流,又有卫、霍两大将军胜利的前车之借鉴,此次也必将得胜。长安已无危机,大王为何不安?”太中大夫东方朔席地而坐,与君王面对面。
刘彻踱步,拾阶而下,乜邪着双眼,不缓不急地说:“怎么这个时候,太中大夫竟猜不透本王的心思了呢?”
东方朔笑着回道:“臣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肠子,就算是,臣哪里能得晓天子的心思呢?”
刘彻冷笑一声,心道,好你个东方朔。也不再遮掩,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如今长安无危,时局也较为稳定,天下之大,不仅仅一个西域,朕对着版图思虑了些时候……”说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东方朔,转身回到案台,摆了个标志在疆域的东侧,继续说:“如果我大汉天朝能让更多的百姓得到荫蔽爱护,为王者喜甚,百姓同乐……”
“皇上怎么知道百姓同乐?”
“……”
让皇帝一时语塞,但也要给个台阶。东方朔知道面前的男人梦里都在想着扩充疆土,看着版图上那刚刚放置的标志,便顺着刘彻之前的话语道:“臣以为东渡合理。”
“哦?太中大夫也这么认为?!”刘彻的脸转阴为喜,好一个东方朔,你不是很明白嘛!
“东渡,不以扩充为目的,重在了解和探索。想那大片的水域,历代注重农业的王朝也不会想到去利用,但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越不去探究,它隐藏的秘密就会越多。之前不就有东渡求长生之药的说法吗?臣下认为,以皇上的智慧,当然是不会做那般愚蠢之事的,所谓长生不死,不过是讹传而已。对吧,皇上。”东方朔悠悠然的谈吐着文字,随意挥挥这宫中的些许烦人小虫。
“那就东渡,朕也有此意。那就有劳先生……”
接过话茬,东方朔起身摆手笑道:“东方家并非就一东方朔啊。”
看他笑得那么淡定,刘彻知道自己这一次想赶走东方朔的想法又落空了,但如果东渡有成果,那也不失为好事一桩。想到这里,他挥挥手道:“那此事就交代给太中大夫了……”
之后,两人又关于政策修改之类内容的聊到了深夜,只是他们不经意的谈话,轻易地使得不少人的命运就此改变。那支被刘彻下命已经准备了近半年的队伍也渐渐浮上水面,在迎接来谋事东方勰之后,便正式下水,从黄河入渤海,出海口再东行……皇命仅草草几字:探东海,志明细。
这些都是前话,如今的东方籍志和刘堇宇所不知晓的。
刘堇宇的脑子很乱,他支撑起身子,费劲地从这个不知名的坟墓上起来,想来这样再躺下去实在是对不住下面的人。铜剑被孩子夺回,他们又开始天真地嬉戏,越是看起来开心的样子,越是刺痛在场外来者的心,他们就这样默默存在这个岛上,那么他们是如何生存下来的?那满目创痍的古文明遗址又在诉说什么呢?
默契的静爬满整片天地,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搜索着,是否自己遗忘了先祖的哪些“故事”?
“有一段,算是秘史……或者说是不公布于众的口头流传……”东方恒月犹豫着开口,他抬头迟疑地望一眼籍志。
如果是恒月知道而籍志不知道的,那只能是所谓的直系“秘密”,因为虽然看起来籍志是当家的,但他不过是东方家入赘女婿的后代,此处不多说。东方籍志颔首轻点,示意恒月继续。
受到鼓励的东方恒月没有再考虑便断断续续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大致是:在将近一千年前,东方勰受一位故人所托接受了当时天子的东渡旨意……没有更多的解释,我只知道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下水了。这支由庶族贵族和他们的门客、家奴组成的上千人队伍沿黄河,由渤海驶出东渡……听爷爷说,当时开船的老大也不过是有内陆河流的航行经验的“半调子行家”,尽管他们有罗盘,但是在洋流的影响下,航海路线渐渐南移,多数人也不能感觉出来,再者,茫茫海洋之上,没有标志性的点,就算迷路,身在深蓝海水之中的人也浑然不觉。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只在当时算是豪华的风力船行驶了将近半个月,直到他们遇到了海上风暴。”
没有经验加上盲目行驶,在海上风暴的面前再抵抗也是无用的。刘、东方两人很清楚,海的力量看似平静,但它不时的汹涌,力量之大,来势之猛,就他们这么些年也冲不出去就已经很能证明其威力了,何况还是千年以前的半吊子船只。在场的人一边听,一边想象着当时的惨烈,表情无不凝重,只是身边那些孩子不和谐的嬉闹声搅得人心里更难受。
恒月还要继续,东方籍志摆手阻止了他。“后来船被海水冲断,部分人飘到了这个岛上,对不对?”看他点头,东方籍志继续道,“然后发现这个岛上住着人,便在他们的帮助下制作船只出去,但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然后决定暂时住下来?”
“一半一半。”东方恒月一边说着,一边在脚边的坟墓周围动作着。
“你干嘛?”刘堇宇意识到东方恒月这个思维奇异的家伙可能要做什么事情,立刻警觉起来。
“嘿嘿,没什么,挖开而已。”一句话轻描淡写,砸在别人心里却是重重的。刘堇宇一把抓住那双不安分的手,狠狠地甩向后方。但是,那边,东方籍志已经动作了,他力气大,那把铜剑不知何时又落如其手中,土层虽然坚硬,到底不是金属的对手。
“东方籍志,你疯了吗?”已经来不及了,那本该尘封的肢体,赫然显现,刘堇宇也顾不上责备,因为他被眼前的事物震呆了——没有棺木的痕迹,一具明显是成人的残骸却摆着婴孩般的姿势。
这样的景象,让东方籍志也怔了,还有故事!他带着询问的目光,迎来肯定的注视。
“屈肢葬。那个原住民的风俗。哥你猜对的是前后两段,中间的……”东方恒月似乎记起了痛苦的情节,“那种惨烈,我当时是不相信的,但是,这里的一切,让我不得不相信。我们今天的生活,都是欠他们的……”他的目光转向一边懵懂的“野人”,如果没有到这里,如果没有掠夺,如果没有……现在的他们又会否存在?
“知道我为什么穿女装吗?”
刘蕴言忽闪着大眼睛:“不是你喜欢吗?”